正文 第1章 青荷的婚禮(1 / 3)

夜班車載著我和鍾瀟穿越香舍裏大街後,約莫不見了亮光。鍾瀟挽著我的右臂,不然,我會獻給231路公車一個輕柔的飛吻。我樂意在漫無邊際的黑夜裏遊蕩,縱使身邊沒有陪伴。晚上爽朗的空氣,似乎也有一股籠罩已久的香水味,有時盡管會伴著些許混沌的肉臭,也並不影響我對城市的心情。

四月絲雨的天氣,我更樂於遊弋在輕舞的水霧中,蒙著細細的一層薄紗,擷取彌漫的溫柔,城市的朦朧卻更加深刻了。走在每一條人群窒息的街道,迎麵的模模糊糊的氣息,麵孔沒有顏色,時而冰冷,時而陰鬱,讓我的涼意驟然四起。

出乎意料的夜晚,爽朗溫暖的綠色搖曳在城市的燈火裏,凝視著絢爛多姿、變幻無窮的燈火時,眼前顯現出禮花在空中炸裂的場景。聲音鬱鬱嗡嗡的,沒有煙火的清脆響亮,天空中血糊淋漓的顏色也變得越來越攝人魂魄,好像把意識往裏麵拉。眼睛隨著意識走的時候,看到了無窮無盡的黑色,爆炸著炮彈沒有的聲響,轟轟隆隆。

月光顯著慘淡,伸出手感覺不到絲毫的涼意,天際黑魆魆的空洞,斑點的月也影影綽綽的不見麵容,憔悴或是喜悅,都附在四月彌漫的朦朧中,像戴著麵具的無臉男。

“天氣真好。”鍾瀟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目光裏閃爍著愛情的甜蜜,正呆呆地凝望著前麵的一汪噴泉。五柱水流高高托起自由女神輕盈的身體,飄逸靈動,而我仿佛看見了愛情女神麵部異樣的苦痛掙紮。

“嗯,是呢。”我說。沒有雨的夜晚,似乎很適合情侶約會,尤其在這條素以羅曼蒂克著稱的大街。

“你在想什麼?”鍾瀟抬起頭,認真地看著我,“今天一天你似乎都不太開心。”

“有嗎?大概是吧。”我不動聲色地說。鍾瀟剛開始實習,思想依然停留在那些固執而偏激的學生派之中。有些事情告訴她,或許她會感動地流下眼淚,然後呢?沒有結局,她不會去追究那些事情包羅萬象的根,就像對於讀者來說,故事讀罷就足矣,作者出版商之類,大概會模糊地掃一眼封麵吧。

“回去吧,太晚了。”我站起來,麵對著自由女神像,無所謂開心或難過,一瞬間的悲傷抵不過現實生活的瑣碎。

“哦。”鍾瀟很乖巧,一頭長發,前額齊劉海兒,一襲青春爛漫,是我喜歡的類型,不過又讓我覺得無所適從。對於追求內心的自由意誌、無拘無束的自由撰稿人——我——來說,青春爛漫是一種美。但濃重的青春窒息我的自由空氣時,血液中抗辯的細胞又會強烈地衝擊大腦,產生難以改變的掙紮意誌。

鍾瀟這兩天待在我的房子裏,實習的緣故,我讓她暫時住在這兒。而她也沒有搬走的打算。學校在新區,這裏到學校有四個小時的車程,前提是不會堵車。

出於這樣的考慮,我並不計較鍾瀟對我的打擾。這兩天,我一直處於近乎絕望的狀態,神經衰弱導致失眠,頭疾也頻繁發作。我正計劃下一場旅行,借以緩解我這惱人的自由者的煩惱。

大理風情的體驗絕對不是一個乏味的提議,隻不過,我更想去偏僻的地方,或者,來一場異域之旅。拉薩之行讓我看透了朝聖者、旅遊者卑劣的心態,因次,我選擇了並沒有多少吸引力可言的西江。

“一定要去嗎?”鍾瀟整理著我的行李,把兩本隨筆集放進去,衣服不多,行李也不重。

“畢業典禮什麼時候?”我說。我點上一支煙,並不打算接著她的問題展開一係列無聊乏味的爭辯。

“大概在五月份。”

“我會去參加的。”我站在窗戶前,凝望著恍惚的外麵。又是夜雨,窗外霧水淋漓,吵鬧著一如往日的街道。楸樹斑駁的縫隙之中,滴落簌簌的雨聲,空隙之外,迷蒙的一點光躲躲閃閃。

失眠的日日夜夜裏,麵對著蒼白無力的電腦屏幕,我都會陷入一種從未有過的迷惘。整箱的啤酒已經不能解決我大腦的疲憊和驚恐,遊戲和電影也沒法讓我心安,我試圖敲擊出一行一行的文字,每一筆都穿透了乏味。停下筆來,我就不停地喝酒,然後迎著雨,朦朧地醉。每當這時,不僅擺脫不了莫名的恐懼,腦中更浮現出一幀幀泛黃的畫麵。有些模糊的影子,也削足適履地鑽進來,構成無盡的印象派顏色。

煩躁的心情加劇了我的抑鬱,煙也無法緩解我的不安。這惱人的不安沒有源頭,沒有盡頭,隨時出現在腦海中,伴隨著漸行漸遠的影子,有時候清晰,但完全看不到臉。我試圖從《釋夢》中找到一些解釋,終究不得圓滿。

“你和他怎麼樣了?”我隨意地說,走到鍾瀟身邊,看著她把一件一件的小東西放進巨大背包中。

“他很幼稚。”鍾瀟說。這大概就是一個女人對其四年的戀人最後的評價吧。有那麼一瞬我倒替那個灰頭土臉的人感到可悲,但鍾瀟選擇了我,我又沒理由地滿足。後來若不是那本黑色筆記,差不多抹殺了他的存在。

“再天真的男人也有成熟的時候。”我說。我試圖闡釋一些潛藏的意誌,但對於同樣稚氣的鍾瀟,完全失敗了。

“你是在找借口嗎?”鍾瀟扔下衣服,氣咻咻地說。

氣氛有點兒劍拔弩張,我不介意再添一點兒火藥,但毫無趣味。我又不想拿出勉強的耐心去安慰她,這短暫的時間裂縫隔膜了空間,鑽出無數的煩惱、冷漠。幸運的是我的手機緩解了這不必要的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