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我思路還算開闊,此計不成又生一計,那就是不去上班,看你奈我如何。我想好了,遊山玩水去。在西安以西79公裏的地方有個關中大裂穀,這個關中大裂穀還得從1556年的關中大地震講起。史書記載:“嘉靖三十四年十二月十二日夜,關中地大震,河水漲,井泉水溢,人死者耀州三千餘人,同官二千五百餘人,富平三萬餘人,三處壞公私廬舍以數萬計。始將軍山比寶鑒山高,是後二山等高,他處陵穀變遷,人死者益多。”逝者已逝,撕開的關中大裂穀卻永遠留了下來。五百年過去,如今草長鶯飛、兔走蛇爬,成為野生動物的天堂。
拿著彈弓去關中大裂穀打獵,是我曠工期間一個不錯的選擇。你們可千萬別小瞧我操作彈弓的水平,當年和大能大成他們打賭,我說打麻雀左腿就是左腿,右腿就是右腿,從來沒失算過。時過境遷,武功並未荒廢,之前和文友來大裂穀,次次不空手,都能提隻兔子野雞什麼的回去下酒。
那日一人去大裂穀,拉著彈弓轉悠半天,卻連個動物毛都沒見著,正在沮喪之時,前麵樹叢裏傳來撲棱聲,我眼尖手快,“嗖”的一聲,夾在彈弓上的鋼珠就疾馳而去,追過去一看,不是野物,而是一隻長著滿身漂亮羽毛的大公雞。
提著慘遭橫禍的大公雞,才看到樹叢邊上立著一塊醒目的大牌子:地是承包的地,雞是散養的雞,路過可以,殺雞償命。正看著大牌子,兩個二十郎當歲的年輕人已經氣咻咻地衝到了麵前,我嚇了一跳,看那陣勢,真以為要我償命。還好不是,隻是要錢,他們要一百,我隻給五十,扯來扯去,又把一個胡子拉碴的家夥扯了進來。他顯然是兩個年輕人的領導,也豪爽,拉著嗓子喊:“這兄弟也不是故意的,要啥錢,算了算了。”
兩個年輕人見他如此說,就準備離去,卻被胡子拉碴叫住了,吩咐說:“去把那隻雞弄弄,到咱這兒都是客,我和這位兄弟喝兩杯。”我有些感激,心裏想著,真是個古道熱腸的好人,於是也不拒絕,就隨著去了近旁的住處。
吃著雞,喝著酒,我們就開始聊上了。第一杯酒喝下去,彼此通報大名,得知他叫王東發。隨後掰扯年齡,我們竟都生於1982,我是四月,他是六月,於是王東發一口一個高哥,叫得我很受用。到這份上,我也不隱瞞,把如何丟了女友,如何進了羅德斯,又如何要離開一一說給他,本想得到安慰,不想這小子不解人情,不關心我的內心世界,隻打了雞血一般興奮地問:“哥,你是作家?”
我倒不好意思起來,擺擺手說:“算不上作家,混口飯吃。”
“哥,你了不起。”王東發給我伸著大拇指。
“嗨,不說這個,喝酒。”我每次被人仰望的時候都很不自在,不是我謙虛,而是明白自己的斤兩。
“哥,你也寫小說吧?”
“嗯,有時胡亂寫寫。”
“哥,那我給你講講我的故事吧,興許你能寫成小說。”
“行,我聽著。”
我始料不及的是,王東發的故事從他爺爺逃荒開始講起,一直講到我們喝酒的當下,風雲激蕩,前後貫穿70年。為了聽完故事,我在他那裏呆了五天五夜,吃了七八隻雞,喝了十幾瓶酒,也隨他一起傷悲一起快樂,一起半夜起床掏出******迎著呼呼風聲朝關中大裂穀裏撒尿。不得不說,王東發是個敘述高手,我被他的故事深深打動。
回來當日,靜坐書房,鋪排情緒,我準備一五一十寫下王東發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