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秀卿此番動作,一麵確是倍受羞辱,心中鬱憤難當,定要借此泄憤,另一麵,也是以此等髒話,彰顯自己並非高門大戶出身的做派,以期去人疑竇,哪怕自此形象全無,亦是在所不惜。
眼見著顧秀卿兀自滔滔不絕,口中髒話絕不重樣的信口而出,林風懷張口結舌了片刻,遂是一拍驚堂木,口中說道:“顧…顧秀卿,你太放肆了,居然敢在公堂上毆打朝廷官吏,還口出髒汙惡言…”
一聽此言,顧秀卿口稱知罪,立時跪倒在地,垂首斂眉,又複乖巧無比的賢淑模樣。林風懷見狀,噎了一下,待要再行嗬斥懲治,卻是看了靜默不語,眸色深沉的段士章一眼,旋即歎了口氣,揮揮手,讓衙差將此時已回過神來的羅玉香和鄒貴拖出去,這兩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家夥,多看一眼都嫌心煩。
林風懷回過頭來,怒視顧秀卿一眼,隨即大喝:“喚第三起人證上堂來。”
這第三起人證卻是一位老態龍鍾的穩婆,這位穩婆當日曾為真正的顧秀卿接生,是段士章尋訪了許久,才自滄州府鄉野間尋到的,至於其後如何說服,如何安排,卻是端看段二爺的手段了。而這位老婆婆確是不負重托,一見顧秀卿,立時大驚失色,涕淚直下,說是這女子麵相與當日女嬰好生相象,且其唇邊朱砂紅痣多年未變,一眼即可認出,說得仿似二人昨日方才見過一般。
時隔十數年,那舉人並無其他親友健在,鄰裏為避禍,多半也已搬離,甚或絕口不提當年顧氏之事,故而這位穩婆可謂是能尋訪到的唯一人證了,但這般誇作,難道她能知曉那當年小女孩今日會長成何等模樣?林風懷哭笑不得,無奈之下,隻得讓其先行退下。
緊接著,卻是第四起人證出場了。來者亦是老相識一位,昔日段氏別府的內府管事嬤嬤,賀嬤嬤。
但這賀嬤嬤剛開口,允真就怒火中燒,隻因她竟敢無中生有,說是有次顧氏和她在私底下閑聊時,不覺意間脫口而出,說了“我謝允真…”這四字。
話聽至此處,顧秀卿猛的轉頭,秀美雙目中盡是怒火,銳利如刀,隻聽她厲聲說道:“賀嬤嬤,天地良心,我絕未曾在你麵前自稱謝允真,你今日受何人指使,竟敢侮蔑於我?信口雌黃,無中生有,卻不怕天地有靈,報應不爽?我憐你年邁,家中老伴體弱,故而送你百兩紋銀出府養老,卻不料你今日泯滅良心,助紂為虐,如此作為,來日必是天厭之,地厭之。”這番聲色俱厲的申斥,說得賀嬤嬤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好半晌都回不過氣來。
最終,賀嬤嬤卻是咬牙切齒說出一句話:“段府的侍從皆可作證,顧氏初到段府的時候,唇下並無這一顆朱砂痣。府上眾人皆知此事,各位大人將他們傳來,一問便知。”
但賀嬤嬤卻是人老多慮了,又哪裏需要她提醒通傳呢,上至段府管事呂正清,下至曾見過段夫人顧氏的侍女,侍從和廚子,雜役,俱是恭候在外多時了。他們異口同聲,言辭一致,話中大意無非是,夫人初到府上時,就已是一點朱砂,萬般風情,直把賀嬤嬤氣得破口大罵,卻被嫌她無用又聒噪的林風懷,生生逐下這刑部大堂去了。
至此,來來去去,這真假謝允真的分辨要害,都在其麵上朱砂痣的虛實上了。眾人目光齊集於顧秀卿玉麵,究竟此痣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