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勤說：“對，低調就是死路，要勇敢表現自己。第三點，最重要，我怕你在這點吃虧。”趙亮想起劉花的告誡，要他注意女人，不要在女人身上吃虧，可能她們兩個有交流，馬上表態：“你放心，我絕對不在女人身上吃虧。”
楊勤撲哧一笑：“哪管你那事兒呀，在大鳥，什麼都有人管，就這事沒有人管。我不和你說這邪皮拉五的事情。”趙亮見自己想偏了，忙訕笑著說：“那是什麼呀？”楊勤說：“你要服軟，不要逞能。我最怕你不能做到這點。你的眼神充滿了傲氣，高傲，固然是一個男人的優秀氣質。但是在大鳥那個地方，藏龍臥虎，其他的不說，連國際黑社會都有分支辦事機構。你要是認真，豈不是自討苦吃？記住，不要逞能，要服軟。大鳥人都是埋頭發大財的。不會在意口舌之爭。所以，一定要記住，好漢不吃眼前虧。你說，你做得到不？”
趙亮說：“盡量吧，我一介農夫，在大鳥，肯定低調，除非被逼得沒有退路。”楊勤說：“這倒是，狗急跳牆呢。其餘的，還有什麼公司政治呀，在報社要跟對人，聽領導的話，不要把自己搞成異類，這些，都要靠你自己琢磨了，有事多和我通氣，畢竟我在外麵混的時間長一些。”
見楊勤真像姐姐一樣關心自己，趙亮心裏暖暖的，由衷地說：“楊勤，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失望的。但是你也不能肯定，我一定能進報社呀！”
楊勤說：“這點，我倒是有信心，你和我們的總編是一個性格，他會喜歡你這樣做事的人的。就是那個副總石化，你真要小心，他勢力大，說不定啥時候就給你小鞋穿。”
趙亮不服氣地說：“他再大也大不過總編呀！”
楊勤哼了一聲，擺明看不起趙亮的短淺見識：“說你不懂吧。寧可得罪君子，也不得罪小人。這是一個方麵。另外一方麵，我們的總編，也缺乏手段，他一心要把事情搞好，自然要一碗水端平，對於有水平的人，要求更是嚴格，所以他沒有走得親近的人。說好聽點，叫做君子不市私恩，不好聽的話，就是沒有管理手段，迂腐！人呢，又是很賤的，你對別人好，對我也是一樣，我就不見得會感激。隻有你對我更好一些，我才買賬。這就是管理的藝術性問題。總編是個文化人，權術上沒有幾把刷子，對任何人都是一視同仁，就沒有自己人，幾個副手，倒還機靈，趁機拉攏，各自手下就有了人。有了人，就有勢力。弄得有時候總編也做不了主，又不肯獨裁，所以局麵很尷尬。”
趙亮說：“不是公道自在人心嗎？那些正義的聲音也不支持總編嗎？”
楊勤歎口氣說：“很多事，事前看不明白，所以也不存在是非問題，普通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樂得清靜，不會去參和！不要指望所謂正義的聲音。西方傳媒理論，早就說清楚了，所謂沉默的大多數，都是見風使舵。”
這些聞所未聞的話，使趙亮大開眼界，不住地點頭。
有些女孩，天生就有母性，將保護自己喜愛的人視為神聖職責，並從中得到滿足。見趙亮聽話，楊勤心裏很滿足。楊勤對於趙亮，不僅僅是報恩，更多的是憐愛。她想，這個孤兒太苦，生活太不公平，既然老天爺讓我們有緣分在一起，我就要更多地幫助他，保護他，彌補老天爺的過失。更何況她的心愛之人已經有了下落，心情大為好轉，愛心自然滿滿地，側漏出來，溢到趙亮身上了。生物鍾真是太厲害了，次日早上七點，趙亮按時醒來，洗漱完畢，覺得肚子餓了，見到有早起的旅客在泡方便麵，冒出熱氣，香味誘人，便問何處買得。那旅客熱心，指點道，在火車上買方便麵，價格是市麵的兩倍，劃不來，不如到餐車去吃點饅頭稀飯的，貴雖然貴點，總比方便麵強。
按照指點，趙亮來到餐車，隻見餐車裏的座位上全部坐著人，走廊上還有人坐在板凳上，七歪八倒地休息著，正不知道如何是好，一個乘務員打著哈欠，滿臉疲憊地走過來，大聲吆喝起來：“到時間了，快起來，到自己的車廂去。這裏馬上要賣早餐了。”那些旅客遲疑著，緩緩地站起來，朝著趙亮所在車廂相反的方向走去。那乘務員見大家拖拖拉拉，不由得著急，高喊道：“昨晚給你們坐，都是行的方便，現在是春運期間，上頭的暗訪組到處都在查，要是查到我們，我的皮都要被剝了。”
說話間，旅客就慢慢都走得差不多了。隻有一個婦女，抱著小孩，不肯離開，哀求的眼光，巴望乘務員開恩。乘務員說道：“大嫂，你也得替我們想想，昨晚已經是過了，等會領導來了，我還受得了？”那婦女說道：“領導，我昨晚還是給了你50元的，就讓我在這坐一會吧，那邊實在是擁擠，小孩發燒生病，越發嚴重了。請你行行好。”
那乘務員為難地說：“話要給你說清楚，是收了你50元，但是都要上交的，你以為是我個人拿了？再說，這裏的價格，是一個人80元，我看你孩子可憐，求了領導，你才進得來。現在你還要賴在這裏，我怎麼向領導交代？”那婦女無話可說，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央求道：“還有幾個小時就到了，求您行行好，這孩子病的越來越嚴重，您看看，小臉都通紅了。”
那乘務員就走上前去，摸了一下小孩的臉，果然發燙，心下猶豫著，嘴裏嘟噥道：“這就難辦了，我們這裏規定很嚴的，留你在這裏，是我違反製度，趕你走，我也於心不忍。對不起呀！大嫂。”說話間，便有很多乘務員來吃早餐，見到還有人留在這裏，就喊起來：“孫大海，你還不把人清走？這個月的獎金不要了？”“孫大海，你又要做雷鋒呀？收表揚書過癮了吧？”“孫大海，你做好事，怎麼專門找大嫂？”說著說著，大夥兒哄笑起來。
孫大海知道他們嘴貧，不以為意，趙亮不知道他們的說話方式，不知道他們在打趣，真以為這些人要趕走婦人，心生同情，恨這些人無情，便生出一些怒氣：“你們是不是長的人心呀？這小孩病成這樣，你們為啥不管管，在火車上找個懂醫的來看看？還要趕她？”
乘務員本來是玩笑，見有人出頭逞能，麵子上下不來，便當了真，一人說道：“哎喲，你算什麼東西，還來幹擾列車辦公秩序？趕出去！”另外一個就罵道：“不在座位上好好呆著，出來搗蛋，必定是盲流，可能還是逃票的，快通知鐵路公安過來！”說著，便有幾個人湧上來，要查趙亮的票。
趙亮將票證亮了出來，那些人看了，還不擺休：“你好心，為何不與這個大嫂換一個位置，讓她去你的位置上去。”趙亮受不得激將，豪氣地說：“換就換，有什麼了不起，你們多少還應該有些人性。”他的話一出口，立馬有乘務員將他推入硬座車廂。趙亮要回頭說什麼，把守大門的兩個乘務員怒視著他，他也不好再說什麼，索性往硬座區那邊走去。
硬座區人真多呀，座椅上擠得滿滿的不說，過道上也坐滿了人，無法插足，有人竟然擠進了座位下麵。一些角落裏，放著五顏六色的麻袋、編織袋，竹編的雞籠裏，還有活雞在驚恐地亂動，擁擠不堪的車廂，汗臭味、口臭味、腳臭味、雞糞味等各種各樣的味道混合在一起，令人作嘔。
有的小孩醒來，鬧著要吃喝，大人不住地哄著，說是很快就要到站，鼓勵孩子堅持，小孩哪裏忍得住，不聽話的就大哭大鬧，大人也無奈，由他去了，車廂裏麵的孩子，像是受到傳染，一起哭了起來，更令人煩心。突然，有人傳遞過來一個小孩：“送到廁所門口，他實在憋不住了，別拉在車廂，大家受不了。”於是，在人堆之上，一個小孩連滾帶爬，被送到廁所門口，可是還沒有進廁所，終於憋不住，還是拉在褲子裏了，小孩禁不住大哭起來，糞便的臭味又彌漫開來。
趙亮斜著身子，實在是不舒服。幸好早上他還上過廁所吃了飯。這些旅客卻是忍饑挨餓，夾屎夾尿，一直固守自己的陣地，真是太不容易了。好容易等到一個中年男人實在憋不住，去上廁所，騰出一絲空間，趙亮方才能將身子放正，他扭了扭身子，想伸個懶腰，卻沒有空間。那個男子的同伴見趙亮擠了進來，也不說話，齊心協力將他往外排，在一股強大的力量抵抗之下，趙亮被抵走，可是另外一麵又是一堵不透風的牆，因此被團團擠壓，身子隻得呈S形，奇怪地被夾在人群之中。此時，趙亮有點後悔自己的衝動，看來，多管閑事，一定是要付出代價的。
在這種煉獄般的折磨中，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上午12時，火車晚點40分鍾到站。旅客攜兒帶女，肩背手提，爭先恐後地下車去了。趙亮下了車，找到自己的車廂，果然楊勤在那裏，焦急萬分地等著他，見了他，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卻是很惱恨，小手就伸出來，狠狠地推了他一下：“你跑到哪裏去了，急死我了。”聽趙亮說是迷路了，又恨恨地說：“你就不能問問別人呀，真是傻的不行！唉。”邊埋怨邊將趙亮的票證拿出來換回了車票，方才下車出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