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1 / 2)

母親不喜歡我全身上下黑不溜秋的我還是堅持穿著一身黑衣服跟母親踏上了回國的飛機。習慣了翔哥來機場為我送行,翔哥不在我覺得十分失落。我的心情好像去參加一個葬禮。我想像在這一次回國的日子裏,我會將那些我接受得了的和接受不了的統統埋葬掉。我的決心是惡狠狠的。

找到我們的位置,我和母親坐下來。

飛機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夠起飛,我茫然地看著窗外。

陽光正在溫暖地擁抱著草坪。失意有很多種,我的失意屬於割舍,是不得已的命運。我想起那天在上野公園,翔哥將小船劃到岸邊,我和翔哥上了岸,我在母親的麵前強忍住淚水對翔哥說再見。那是我跟翔哥最後一次說再見,那時我知道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再見翔哥了,我無法改變時代。那時我做夢都不會想到幾年後我會以學者的身份去台灣,我會在台灣討論禪。我去台灣的時候曾經十分感歎,我是在不該相遇的時候與翔哥相遇了。

我跟翔哥說再見的時候我帶走了我所有的煩惱。

明明是送母親回國,我的心情卻像一次新的旅行。好多事情我想不清楚,我累了,我不喜歡再想下去了。我要將這些想不清的不死的東西埋葬掉。

我本來隻想找一個喜歡的男人並跟他結婚。

飛機裏播放的音樂離我和我母親的身體很近。

音樂很模糊。

愛情與一種無法改變的事實同歸於盡了。

我身邊坐著的男人向我打招呼。

男人說:“我一看見你就知道你一定就是中國人。”

和我當年看到連金時就知道連金是中國人一樣,男人一下子就看出我是中國人了。男人自我介紹,男人說他是韓國人,男人說他已經在日本定居,男人說他不喜歡韓國也不喜歡日本,男人說他喜歡中國。我滿頭滿腦都是關於葬禮的想象,男人的東拉西扯令我稍微好過一點兒。男人說他這次是去北京的出版社談一本他朋友的書的事。想不到男人跟出版社會有關係我有一點兒吃驚。男人要去的出版社裏有我認識的朋友。世界是圓的並且很窄,即使不是你自己,你的朋友也會與我擦肩而過。我在飛機裏遇見了我朋友的朋友,他是韓國人。

母親也很意外,母親說雖然我現在是傷心的,但是我的親人和朋友們依然都在。母親說活著的東西才是最重要的。

飛機到大連機場的時候,男人說想與我了解更多,男人要了我在北京的聯係電話。北京有我的一間沒有人居住的房子,為了這間房子我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去北京打掃一下衛生。我幾乎是剛到北京就接到了男人打來的電話。男人說他叫大植。

男人的中國語說得很流暢。

男人說他每天都打電話試試看我是否已經到了北京。

男人說他住在國際飯店。

或許是我想忘卻或者是我想報複翔哥,我積極去國際飯店看男人。

我們相互好奇。我發現男人最是那燦然的一笑便會露出我受不了的雪白的牙齒。我們剛剛才認識而我們好像認識了很久。說真的我甚至覺得有一點兒荒唐。我們在他的房間裏聊這個那個,我問男人:“你住在東京的什麼地方?”

男人說:“我住在惠比壽。”“天啊,”我說:“惠比壽,就在我就職的出版社的前一站,我每天乘電車去公司的時候都路過惠比壽。”我們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小時候我們的家裏都很貧窮,我們都沒有得到過父親的愛情,我們都深愛自己的母親,我們都喜歡吃韓國泡菜,我們都離過婚,我們都是沒有在一個固定的地方生活過二十年以上,我們都不知道自己的故鄉到底在哪裏。男人說:“我們有這麼多的相似之處,不如回東京後你就到我那裏去玩。”男人說:“反正我是一個人,我有的是時間。”

我們去鼓樓,我們在那裏吃了很多中國小吃。

然後我們去卡拉Ok,我們不會唱那些新歌就唱日本歌。他唱居酒屋,我唱DEPEND ON YOU。他的歌聲純美極了。我懷疑我很快又迷戀上了這個有著好聽的嗓音的男人。是的,我開始喜歡這個有著好聽的嗓音的韓國男人。

最後我們去喝酒,我們喝了好幾家酒店。我們叫了一輛出租車回他的房間。我們喝醉了但是我們醉得很開心。我歇斯底裏失落暈頭轉向將一切傷心都拋開了。

我想到回家的時候男人說他想與我做那件事。

我說想做就做罷,反正我現在已經是無所謂的了。

男人說:“還是不做了。”

男人問我:“你什麼時候回東京。”

“後天,”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