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子江從出生以來就沒有離開過天虞島。
他在島上出生,在七歲時早早地被送進了峭壁之上的翎羽山莊,爹娘的影子在七歲孩子的腦中留不下什麼影響,即使用盡了全力也隻能回想起模模糊糊的坐在鷹背上回首時看見的相擁而泣的身影。
入門以後,某天他偷偷騎了師兄的大雕飛下山崖回家,但是他找不到他們。空蕩蕩的小院中落滿了灰塵,鄰居說他的父母已經走了很久。
他不信。
那天韓子江回到山莊之後也沒怎麼被罰,隻是被師兄說了幾句也就過去了,但是有些東西並不會這麼容易消失。
翎羽山莊崇尚自由,弟子們出師以後往往各奔天涯漫步大荒,但韓子江卻留在了天虞島。大荒世界精彩絕倫,隻不過他的天地從一開始就被局限在了一小塊天空。他隻看得到這片天,如同坐井觀天的蛙。
他不知道去哪裏找自己連容貌也記不清的父母,所以隻能紮根在原地,希望著他們回來找他。
他記得那天他離開時他們在哭。他記得,他相信他們總有一天會因為想念而回來。
韓子江沒有等到自己的父母,他等到了謝陵。
那天他受托去風晚林替人拿藥,從運送客人來往的荷葉上走下來,他停了一下穩住身形,微微偏過頭時看見了瀑布邊上隱約的人影。
不是冰心堂的弟子,韓子江仔細看了一眼就做出了判斷,那人白衣白發,身邊似乎還跟著一隻藍色的麒麟,顯然不是天虞島上的人。
或許是來求醫的吧。
他搖搖頭,不再多想,抬步向藥房走去。
“他的藥嗎?喏,就這些了,該怎麼煎我都跟他說過的。”韓子江略略提了下托自己前來的那人的名字,就有冰心的小師弟笑著遞給他一個紙包,“這些藥可是最後的一份,要是他再煎糊了我也幫不了他了。”
“我會告訴他的。”韓子江也笑,將紙包接過,聳聳肩,“誰讓他圖省事總喜歡用三陽真火煎藥。”
冰心剛要說話,忽然看見了剛進門的人,轉而笑問:“謝陵師兄,那瀑布的水可有效?”
“謝謝。”平靜溫和的聲音在韓子江背後響起,他猛然回頭,白衣白發的青年與他擦肩而過,身後的麒麟亦步亦趨地跟著。
“能有效就好,那瀑布平日裏能幫我們洗去毒花花粉的輕微迷幻效果,我還怕它對你起不到作用呢。”冰心鬆了口氣,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對了,掌針師姐剛剛來問過,讓你待會去一趟,她好像有辦法能讓你快點好起來。”
“嗯,我知道了。”謝陵點點頭,轉身走開。
韓子江看著他的背影,白色的長發帶著水光,發梢衣角還在一滴滴往下滴水,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但是他的脊背挺得很直,看起來並不虛弱。反而帶著些許固執的味道。
……真不像是病人啊。韓子江默默感歎著,腦中想起了鄰居家的那個得了感冒就死不起床連煎個藥都要用三陽真火的懶惰弈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