鰣魚(1 / 2)

曹府筵席,用的是“東南第一佳味,天下之至美”的淮揚菜。淮揚菜選材以時鮮見長,這個時節刀魚一身刺,鰣魚也硬了鱗,至於鱘魚,我跌足懊惱,這野生中華鱘啊,可惜啊,過端午了。

清蒸鰣魚,我詫異的瞧著盤子,鄭板橋有詩雲“江南鮮筍趁鰣魚,爛煮春風三月初,分付廚人休斫盡,清光留此照攤書。筍菜沿江二月新,家家廚房剝春筠,此身願辟千絲篾,織就湘簾護美人。”可見,這吃鰣魚的最佳季節是早春。因為鰣魚的鮮美,在於鱗片的脂肪,所以做鰣魚,從不去鱗。三月春末,鰣魚初到,名為“頭膘”,此時魚少難捕,最為珍貴,然後四月,櫻桃紅時,便是“櫻桃鰣魚”,已是一般官宦的佳肴,待到立夏過後,煮魚須去鱗時,就是滿大街的百姓菜了。

“鰣魚”舒舒覺羅不屑的拿筷子撥了撥,挾起一片筍“這魚說起來金貴,是什麼‘江南三味’之首,‘長江四鮮’之頭。別說這個時節,即便開春頭一撥兒貢品,曹寅巴巴的網了一百條,拿冰船裝了送進京”舒舒覺羅對著筍搖頭“這筍也不好。比不得春筍。”

“皇上賞了娘娘十條,娘娘蒸了兩條,因嫌刺多,不耐煩吃,便賞了四條給十四爺。爺原也不耐煩吃,我因想著是娘娘的恩典,遂耐心剔了一尾與爺。誰料想,待嚐過味,爺便誇好了”舒舒覺羅炫耀般歎氣“哎,四條魚啊,那麼細的刺。打經了這一回,我啊,再吃不得魚了”

話語間,舒舒覺羅的細眉糾到了一起,嘴巴也宛成櫻桃模樣,再拿手帕掩住,將一個美人蹙眉的姿態演繹得淋漓盡致。

“可不是”富察配合地輕笑“娘娘也賞了四條魚與十三爺。爺嫌清蒸沒味兒,便使人炸酥了吃,居然甚好。明年,你不妨試試”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我與心底可惜,驀然想起,十條魚,德妃自己兩條,四條與十四,四條與十三。德妃,竟未有魚與胤禛?活該,我幸災樂禍,橫豎,即便胤禛也有四條魚,也落不到我碗裏,這樣大家都沒有,好,很好。

“嗯,這確是個法子”舒舒覺羅旋即轉了方向“李姐姐,您不趁熱嚐嚐”

“不了”李氏擺手“這鰣魚去了鱗,還是鰣魚嗎?今年水大,門下孝敬的魚也多,刀魚鰣魚鱘魚,一個春天便未斷過。隻是咱們滿人,不比他們南蠻子,素不耐煩這些瑣碎。即便是他們的孝心,但凡嚐嚐也就罷了。若真說起吃魚,還得是黃河的鴿子魚,味美刺少不算,還能解酒”

李氏一席話說得富察,舒舒覺羅心悅誠服,頻頻點頭,卻將我氣得一個倒卯。原來貝勒府裏一個春天有這許多種魚,甚至還有我隻聞其名,兩世也未得睹真容的鴿子魚,胤禛,王八蛋,我咬牙切齒舉起筷子,直奔魚鰓下的劃水而去。

魚肉鮮嫩,肥美,爽滑,當得起“鮮誘神仙”的評語,再無猶豫,我對著魚盤頻頻舉筷,決心撈回一個春天的本兒來。至於李氏,富察,舒舒覺羅的嗤笑,老娘壓根不放在心上,美食當前,老娘決不為自己找別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