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樂聲中,我立在轎子前仰望孔府的門匾“聖府”,門兩邊的楹聯則是“與國鹹休安富尊榮公府第,同天井老文章道德聖人家”,嗯,“富”字少一點,寓“富貴無頭”,“章”字頭上的那一點拉成一豎,通串“立”“早,寓“文章通天”。這份口氣,我讚歎點頭,不愧是“天下第一家”。
“這字兒不錯”身邊的春花與我低語“隻是,這麼好的對子,怎麼就不落款呢?”
“落了,隻是後來磨掉了”我輕笑“知道這匾誰寫的嗎?”
“誰?”
“嚴嵩”
“啊?”
“啊什麼啊”我開始恥笑“他也不獨寫了這個,山海關的《天下第一關》的巨匾,六必居的招牌。”
“你以為做奸臣容易?不拘忠臣奸臣,但凡能出名的便是名臣”
“做為曆史上與秦檜齊名的大奸臣,除了亂七八糟的政治原因,再就是這兩人的才學”
“秦檜是狀元,他的兒子秦熺,孫子秦塤也都是狀元,這‘一門三狀元’”我讚歎“遍閱《二十四史》,也隻他老秦這一家”
“什麼《二十四史》”春花不客氣地糾正我“即便算上還在編撰的《明史》,也隻《二十三史》”
哼,我說《二十四史》那是客氣,加上民國,我該說《二十五史》才對。不過腹誹歸腹誹,我嘴上卻甚是客氣“我的意思是前兩千年,再後五百年,也出不了這樣的‘狀元之家’了”
春花白了我一眼,不再出聲,我也就繼續賣弄“秦檜不隻學問好,這字兒更好。即便自他以後,後人再不以檜為名,但他這字兒倒是傳了下來,隻是沒跟顏真卿,柳宗元一樣稱為‘秦體’,‘柳體’,而是改成了‘宋體’。哎”我搖頭歎息“與他同時代的,蔡京,另一個大奸臣”
“他的字兒,與蘇、黃、米、蔡四大家齊名,即便狂傲如米芾,也曾多次表示自己的書法不如蔡京。可惜啊”我再次扼腕“後人以名聲故,不願收藏蔡京的作品,致使後世流傳甚少”
據說蔡京曾問米芾“當今書法什麼人最好?”米芾回答
“從唐朝晚期的柳公權之後,就得算你和你的弟弟蔡卞了。”蔡京又問“其次呢?”米芾說“當然是我。”
沉默中我追憶蔡京的《節夫帖》,其字勢豪健,自成一格。這樣的世家,這樣的兄弟,為何要弄政治?
“主子”身邊的春花扯我“正說門聯呢,怎麼扯到蔡京身上去了”
“是啊”我回神,也是,不是在說嚴嵩嗎?
“這個嚴嵩,雖說不是狀元”我接茬白話嚴嵩“家世也貧寒,卻也是正正經經的兩榜進士,翰林院庶吉士,翰林院編修。先些年,官運不佳,一做了官兒,爹娘便死了,光丁優便丁憂了十一年,直到三十七歲,方出朝為官”
“一個丁憂,隻三年,這十一年”春花問我“難不成,這嚴嵩有兩對父母”
“這個”我沉吟片刻,可不是,遂點點頭,表示認同“你說得很是,我琢磨著這父母隻得一對,可這十一年”
“怕是老婆,什麼的,也都死了兩三個。總之嚴嵩出來做官時,橫豎隻一個兒子嚴世藩”
“這嚴世藩雖說隻一個眼睛,科舉也沒考上,做官也全靠老爹關係,可這老婆可沒少娶,前前後後,娶了八個姨太太”我掐指算了算,可巧兒,八加一可不是九嗎,正與現今四閻王的明麵兒女人一個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