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不過一夜,我這院兒便隻剩下我與陪嫁過來的丫頭嬤嬤。
“春花,主子的藥來了”徐嬤嬤進房來了。
“哎,別,別倒”徐嬤嬤的聲音高了起來“春花,這怎麼把主子的藥給倒了?”
咣當,碗撞托盤的聲音。
“依我說,是藥三分毒,能不吃還是不吃的好。主子不過是受了些驚嚇,以前,遇到這樣的事兒,不過一兩貼藥便好。偏這貝勒府成天灌藥,灌成現在這個模樣兒”
“對對”金嬤嬤幫腔“主子,這是嚇掉了魂兒。老話裏都說,娘叫兒能叫一千裏。今兒夜裏,我來坐夜”
“綺羅啊,綺羅啊,乖乖,不怕噢”夜半無人時刻,金嬤嬤的喊叫猶顯淒涼。
“金嬤嬤”春花不客氣地打斷“您能不能叫點好聽的?難聽死了”
“丫頭片子,不懂就別插嘴”金嬤嬤瞪眼“我兩個兒子,小時候驚得比這還厲害,便都是這般叫回魂的”
瞪眼,是的,我瞧到了金嬤嬤的混濁眼白,還有話語間嘴角迸出的唾沫。嗬嗬,一天沒吃藥,我便能睜眼,或許,夏花與我的也隻是些麻藥。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六月十五)
冷清院落,我見天披頭散發的坐在槐樹下發呆,白天聽蟬鳴看螞蟻打架,夜晚數星星聽他人喧囂。寂寥盛夏,金嬤嬤管廚房,徐嬤嬤負責漿洗,春花捏著針線照看我。
平淡生活,徐嬤嬤金嬤嬤年歲大了,也就算了,隻是真正可惜了春花的大好年華。
(康熙三十九年1700年七月十五)
七月十五鬼節,早晚天涼了,春花與往年一樣收拾碎布打麵糊糊糨子做鞋。千層底,黑綢麵,春花哼著我以前隨口亂唱的曲子給鞋滾邊。
“山仍依舊,水還悠悠?伯牙可好,子期可安?紫色的記憶旋轉在天際雲間,無色的靈魂遊弋在滄海桑田。綠水潺潺,高山回音,餘韻嫋嫋,蕩氣回腸。頭頂白雲,席地而坐,十指輕舞、慢攏、留轉。青山擁抱著你,流水潤澤著他,風兒撫mo著我,躲開紅塵的喧嘩,吟唱著至真至純的美意深情!飄逸的撫琴人,彈奏著寧靜淡泊、風liu儒雅的神韻,唱和著樂山樂水、恬靜灑脫的靈性。優美絕倫的旋律回蕩在秀山麗水之間,穿過時光隧道,奏響在人間和天堂。奏著動容,聽著幽咽。千金易得,知音難求。羨慕伯牙,仙遇子期解琴音;痛憐伯牙,悲失子期斷琴弦。樂為知己者奏。知音去矣,琴留何用?心事賦琴,弦斷有誰聽?琴碎。音絕。滿腔熱淚,仰天長嘯,心血噴湧灑落殘琴斷弦;心的碎片,化成朵朵白雲,飄浮在茫茫天宇……青山依舊,綠水長流!千古名曲還在唱響,仍在詠歎,音韻錚錚。
但是,誰能詮釋
“知音”二字
“知音”何解,“知音”焉在
問君知否,問天地知否,
問山水知否?”沒有青山綠水,我有藍天白雲,沒有桐琴玉弦,我有春花歌喉。人生至此,也算如意。
“乒乒”突然而來的打門聲打斷了春花的淺唱低吟,徐嬤嬤丟下手裏的鞋底立了起來“主子,我瞧瞧去”。不一會兒,徐嬤嬤抱著東西回來了“主子,是高福,送七月月例過來”
自打我病後,春花徐嬤嬤金嬤嬤再沒去過上房,自然也沒領月例。府裏高福管帳,每到清賬的時候,便與我送來。糟心的是好心沒好報,每每徐嬤嬤拉著臉接東西,隻冰冷一句“有勞高爺了”,連院門也邁不進。送來的東西也沒人收拾,胡亂的堆在西廂房,落灰鼠咬隨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