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鋒哥,阿勇的事情…”薛嘉智不知該怎麼說出口,當阿勇的屍體放在鋒哥這個一向穩重感情內斂的爺們跟前的時候,薛嘉智親眼看見了鋒哥眼眶裏含著沒有掉下來的淚水。他青筋畢露的拳頭緊緊握著,一掌打進了一顆小樹的樹幹。鮮血順著他的手臂流淌下來,卻像毫無感覺一般。
一股悲傷籠罩著鋒哥。阿勇的死訊對這個硬漢的衝擊讓旁人也為之動容。
盡管薛嘉智明白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沒有用的,但是有些話還是需要的。
“我很抱歉!如果不是我…阿勇他說不定就不會…”薛嘉智埋著頭,就像是做了壞事的小孩子,等待著大人的懲罰。盯著腳上的汙泥,薛嘉智忍住酸澀的眼眶,握緊了雙拳。
許久的沉默,鋒哥沙啞著嗓子道:“不能怪你。是我害了他。”薛嘉智驚訝地抬起頭看著鋒哥,“鋒哥?”
“要不是我把阿勇帶到這個地方來,他就不會出這樣的意外,要是我能好好照顧他,他就不會有事。”鋒哥極力掩藏自己的情感,想讓自己的語調聽起來自然一些。薛嘉智不願再讓鋒哥說下去了。
“不!這也不是你的錯!鋒哥你不要自責了!”
“你不應安慰我。阿勇他是個好孩子。但是他從小就沒有主見。他什麼都聽我的,我叫他幹什麼他就幹什麼,從來不會違背我的意思。我去當兵,他也去當兵,我做什麼,他都一聲不吭跟著我。我們倆從小無依無靠互相支撐著長大,他是我的弟弟,是我唯一的親人。要不是我誤入歧途鬼迷心竅來了這裏,我就不會失去他,都是我的錯。是我對不起他。”說到這裏,鋒哥已經泣不成聲。
都說男兒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情處而已。一起長大的親人離去,若非當事人,還談什麼感同身受?
有人說世界上最大的遺憾不是死別,而是生離。但是薛嘉智卻覺得,什麼遺憾不遺憾的,人都沒有了,還談個屁啊!人活著,不管怎樣,總歸有個念想不是嗎?好死不如賴活著啊!
鋒哥走了。薛嘉智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林綜暢不知道做了什麼手腳,居然沒有人懷疑鋒哥的蹤跡。薛嘉智知道這起活動鋒哥本來也應該算是有罪的,但是估計他之前和林綜暢有了什麼協議,所以才得以全身而退罷。
阿勇被葬在了叢林裏。就是他和薛嘉智一起呆過的荊棘林旁邊。薛嘉智給他弄了個木頭插在墳墓前頭,看上去還算那麼回事。鋒哥沒法帶他走,也不知道家鄉在哪裏,幹脆同意將阿勇葬在這兒了。
離撤離這片地區還有點時間,薛嘉智站在阿勇的墳墓前發呆,決定再陪他一段時間。
一個清冷的聲音在他背後響起,“到處找不到你,原來在這兒發什麼呆。”
林綜暢繞到薛嘉智跟前,薛嘉智一聲不吭,摸著愛用的木頭墓碑,眼皮都沒有抬一下。
“這估計是最好的結局了吧。你不要難過了。”林綜暢凝視著薛嘉智的眼睛,說。
薛嘉智轉過頭,問:“什麼最好的結局?”
“阿勇死了,鋒哥全身而退。他們不用麵對法律的懲罰,阿勇也永遠不用麵對凱利謊言被揭穿之後的傷痛了。”林綜暢沒有絲毫感情的調調陳訴道。
薛嘉智怒了。
“你這說的是什麼話!!”薛嘉智的雙眼血絲充血,通紅地像一頭發怒的小獸。
“你怎麼知道阿勇不能麵對凱利的背叛?你怎麼知道鋒哥寧願用阿勇的死來獲得他自己的全身而退?你怎麼知道別人就是和你一個想法?人活著總歸是好的,一切都有餘地不是嗎?”
“薛嘉智,你冷靜一點。”林綜暢不知道他為什麼忽然之間這麼暴躁。上前一步想要把薛嘉智摟進懷裏,薛嘉智卻後退一步,緊接著一張甩在林宗暢的臉上,“啪!”又是一記清脆的耳光。薛嘉智已經不記得這是第幾次打林綜暢的耳光了。但是這次不一樣,這一記耳光把薛嘉智自己也打清醒了。
“林宗暢,你一點也不明白!你隻會用你的冷靜來掩飾你的冷漠!對小飛一樣,對阿勇一樣,對我也一樣!”薛嘉智爆發了。一直以來心中那份說不明道不清的感情從腦中洶湧而出,化作一道澎湃的河流,氣勢洶洶難以阻擋。
“你知道嗎?阿勇他前一秒還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現在他躺在這裏,沒有心跳,被一片腐臭的泥巴蓋著,埋在地底下。你不為他難過也行,可是你卻在這裏說著什麼最好的結局,我寧願有一千種不好的結局,也不願是以別人的生命為代價好嗎?我不是道德衛士,我隻是不想看見我的朋友就這麼不明不白死了別人還在旁邊說著風涼話,我就是鎮靜不了!連假裝都不願意!還有你對小飛,你對小飛也是這樣冰冷的殘忍。你根本就知道他喜歡你,隻不過是自己騙自己,等人已經死了後你才陷入自責,變得固執,正因為這樣,你才喜歡了我。可是你的每一件事情都是這麼自我。我永遠都不知道你到底是什麼想法,到底是什麼心態,我永遠都在不安裏猜測你的下一步動作,甚至害怕我們從這裏走出去後就再也不能相見,一輩子都沒有交集。可是你從來都沒有注意到我的心情,我的害怕,你活在你的冷靜裏,你走不出你的冷漠!”薛嘉智說地連自己都忍不住顫抖,從來不知道自己心裏有這麼多的話想要傾訴,從來不知道自己原來內心深處是這樣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