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1 / 3)

當晚,風璃又請了惜無傷去那水榭中一起用了晚飯,半山中夜色沉得快,小童遵著主人的吩咐帶著惜無傷一行人在山莊前院繞了一圈,天色就已擦黑,於是各自回房休息。

惜無傷依舊在半夜醒來,吳墨早已習慣,開始還跟著一道起來,後來被惜無傷勸過幾次,也就不再堅持,此時聞聲也隻是睜了睜眼,又側過身睡去。

惜無傷披上衣衫,輕輕推開門朝外走去,今晚並無月色,隻有幾點星子明明滅滅的掛在天幕上,四周一片漆黑,環顧一圈,本想回房繼續臥躺,卻隱約瞄見白日那間水榭中依稀透出細微光亮。不會那莊主這麼晚還沒睡吧,惜無傷這樣想了想又覺得不可能。自從上次跟顧晚亭一起跌下山崖之後,他體內的魔力和靈氣一直蟄伏不醒,無法感知那點影影約約的光亮到底是燭火還是什麼深山精怪鬼火幽冥,於是循著白日的記憶,在黑暗中慢慢移動步子,朝那邊靠了過去。

他住的是客房,與那水榭隔著兩個庭院,隻是那水榭建得高,他這間房又恰好對著水榭東麵,加上目力實在不錯,才讓他看到了那點常人不易察覺的亮光。約莫過了半柱香,他才摸到了水榭的月洞門前,那門沒有鎖,半掩著,像是才有人進過去。惜無傷心下猶疑了片刻,又瞄了眼那奇怪的光亮,終是好奇占了上風,悄悄跨了進去。

他沿著小湖邊的鵝卵石道輕輕朝那亮光之處走去,約莫距離十步時,耳中聽見的聲音讓他猛地頓住了步子,想起來了莊中半日,未曾見到一個女子,不論是門房還是伺候的仆役全都是十五六歲的童子,突然有些後悔自己這番唐突冒犯。

於是更輕地轉過身往回走,不料踢到一顆石子,噗通一聲掉進水裏,那房中的人聲停了一瞬,又瘋狂如昔。他從無這種偷聽到別人好事的經曆,也實在沒想到那莊主雖身有殘疾卻還喜歡在半夜尋歡,頓時脊背冒出冷汗,巴不得立刻飛回房去。

原地愣了一會,又回頭看了一眼,此時那上麵的人站了起來,將身下之人壓在窗前,模糊的身影映在窗紙上,微冷的空氣中除了喘息低吟,好似還有鎖鏈撞擊之聲。

看來裏麵的人並未發現自己,惜無傷斂平了呼吸,做賊一般輕手輕腳地摸回了住處。回身關上門,十分懊悔前幾日不該看那麼多傳奇話本。明日見了那莊主少不得有幾分尷尬。

吳墨習武之人對氣息最是敏感,此時已從臨時加的小床上躍了起來,警惕地將劍握在手裏,惜無傷聽見這陣響動,心中更是不好意思,趕緊上前握住吳墨的手臂,小聲安撫道:“沒事,外麵沒人追我。”

吳墨方才聽他腳步聲匆忙急促,不似平日的緩慢閑適,進屋後又氣息不穩,以為是他在外麵遇到了危險,此時聽他這麼說,又凝神細查,發現外頭的確半點動靜也無,才放下心來,被惜無傷按著坐回床上。

惜無傷知道吳墨心中疑惑,但方才自己不守禮在先,雖是情有可原,但畢竟撞到了主人的好事,自然也不好跟吳墨細說。輕輕拍了拍了他的肩,轉身摸回床上解衣臥下,睜眼到了四更時分,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第二日用過早飯之後,昨天那名緋衣小童又來請惜無傷,說是他家主人邀惜公子遊湖。

依舊隻有吳墨隨行,但到了湖邊,隻有兩艘船,一大一小,鳳璃帶的幾個隨從都在大船上,那名小童也示意吳墨跟他一起上大船。此時那小船的草簾子撩了起來,正是坐在輪椅上的鳳璃,他笑對那小童道:“你把人都帶走了,難道讓惜公子替我撐船?”

那小童聞言臉上一紅,輕盈地往船首一跳,落地就跪下請罪,鳳璃讓他起來,道:“你在外頭照顧好這位公子,別打攪到我和惜公子就行。”

惜無傷轉頭朝吳墨點了點頭,自己先上了小船。這船小而精致,雖掛著草簾子,木質漆水卻都是上等,艙中一張小桌,隻擺了一張凳子,惜無傷彎腰下到艙裏,見左右兩壁上各掛了兩幅畫,都沒有落款,花草寫意,山水恬淡,想來應該是主人的手筆。

惜無傷不擅恭維之詞,見到欣賞喜歡的人或是物,隻將情緒表露在麵上,不隱藏半分。跟鳳璃打過招呼,便站在艙壁前細細看起那些畫來。

鳳璃也不多話,坐在桌邊微微笑著,透過舷窗看外頭的湖光山色,時而轉回眼來意味深長地看一眼惜無傷。

吳墨跟那名小童呆在船尾,小童撐船,吳墨坐得筆直,耳邊聽著竹篙劃動水的聲音,冷靜得像一尊黑色的雕像。

說來也怪,昨晚還擔心今日見到鳳璃會不自在,那知道兩人這麼一碰麵,惜無傷硬是沒有覺著有半點不自然,船撐到了湖心,兩人都沒有說過一句話,氣氛倒是意外的融洽舒服。好像就這麼靜靜的呆著,就已經是最好的賓主相處的場麵。

鳳璃給兩人倒了茶,狹窄的船艙中立時浮起梅花的幽香,惜無傷咦了一聲,端起茶盞,隻見沸水中朵朵金黃的臘梅次第綻開,水汽中還摻著一絲甜甜的蜜味。惜無傷記得在書上看到過這種風雅的梅花茶,是以竹刀摘取含苞待放的臘梅花蕾,用蜜蠟封裹,存在蜜罐裏,待到來年盛夏拿出來泡水,既能解渴養身,又能欣賞冬梅綻放的美色。

“莊主真是好風雅。這湯綻梅我曾在書上看過,這卻是第一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