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 顛簸的流離(2)(1 / 2)

“對,咱們現在先去海壇的平壇。然後,從大福出發。”男子說。

雖然男子有濃重的南方口音,但是劉也還是清楚地聽到“大福”這個名字。

“出發?什麼時候出發?”劉也又問。

“半夜,你這是最後一個了。”男子說。

“還有人一起?”劉也有些驚訝。

“那當然,一次走一個人才能掙多少錢?把船裝滿才可以走。”男子說著,加速向前駛去。劉也坐在後麵,被冷風吹得渾身麻木。

海邊的小城似乎都長得一個模樣,在漆黑的深夜更是看不出區別,不知不覺中,平壇就到了。

摩托車開到了一個類似倉庫的地方熄了火,騎車的男子將劉也帶到一邊,一輛破舊不堪的白色麵包車等在黑暗中。麵包車的側門從裏麵拉開,幾個漆黑的麵孔在裏麵,劉也看不清楚模樣。

這時,騎車的男子與裏麵一個精瘦矮小的男子開始用閩南語小聲交談起來,這個精瘦矮小的男子估計就是那個做事極其謹慎小心的蛇頭。

劉也借機向車內望了望,車內確實還有兩三個人,但模樣一點也看不清。他感到車裏彌漫著一種沉重的氣氛。的確,希望與毀滅就在前麵等著他們,同樣,也在等著自己。

車內的幾個人都是福建人,因為車裏除了劉也,其他人都說同一種語言。

車裏有一個老太太模樣的滿臉皺紋、綁著頭巾的中年女性,還有一個大腦門矮鼻梁的瘦小男人。

汽車飛馳在顛簸的土路上,車外一片漆黑,車內一片寂靜。

未知就在前方。

夜已經深得可怕,那個叫大福的漁村出現在劉也麵前。周圍隻有幾點零星的漁火,如鬼火一般。

下了車,大家跟著蛇頭,向海邊的一片草叢走去。

漆黑的四周寒風四起,走進海草密布的海水中,寒冷瞬間就麻木了劉也的身體和頭腦。海水到了沒過胸口的深度時,一艘破舊的漁船出現在黑暗的夜裏。劉也甚至沒有來得及多想,就直接被拽上船,推進了甲板下一個狹小的空間裏。暗門打開,惡臭撲鼻而來,劉也隻能通過喘息聲大概估計裏麵的人數。整個空間內充斥著潮濕的黴氣,大衣被海水浸泡後壓在身上,令劉也感到格外冰冷沉重。上下牙齒拚命打架的感覺糟透了,劉也把手放在嘴邊猛地哈了一口氣,卻沒有感到一絲熱氣。暗門被上了鎖後,馬達發動了,這時他才感覺到自己真的走上了一條不歸路。

船不知在海上漂蕩了多久,劉也甚至不敢看自己的手表。他蜷縮在黑暗的角落裏掏出駕船者給的壓縮餅幹,努力地咬了一小口。冰冷的衣褲讓此時的劉也格外清醒,他咬緊牙齒,屏住呼吸,但雙腿依然被凍得麻木得令人難以忍受。他在心裏默念:忍住,這隻是開始。

劉也感覺船底的空間很小,但並不知道到底有多小,隻知道隨便動一下就能碰到幾個冰冷的身體。已經接近十二月的尾聲,但船底狹小的空間內,依然還有老鼠在和他們爭搶著地盤,時不時地發出一些響動和幾聲隱約的叫聲。

海麵不時狂風大作,船體搖晃得讓人狂吐不止。大浪打來時,船體的傾斜使所有人摞在了一起。帶著鹹味的海水從甲板的縫隙中湧了進來,濺在劉也的身上,但劉也卻沒有太多的知覺。

馬達刺耳的轟鳴聲和海浪碰撞船體的聲音令劉也的耳朵早已麻木, 船底的空氣寒冷並稀薄,讓人有要窒息的感覺。但更讓人窒息的,可能是這可怕的氣氛。

但不管怎樣,劉也見Saki的心還是堅定的。

船在大海上漂蕩了一整夜,天漸漸亮了起來。在甲板下的幾個人絲毫感受不到陽光的明媚,隻有甲板縫隙中漏進的一點光亮。在陰暗潮濕的環境裏,幾個人各自縮成團。老太太模樣的中年女人抖得厲害,雖然她看不到自己發紫的嘴唇,但她知道自己的腦門是發熱的——她發燒了。昨天濕透的衣褲到現在仍然沒有一點幹的意思,她渾身滾燙卻感覺寒冷無比。

劉也與大腦門矮鼻梁的瘦小男人麵對麵坐著,互相感受著對方的呼吸,馬達的巨大聲響製約了他們說話的欲望。男人用手按著自己的雙腳,但他的雙腳已然被凍得沒有了知覺。他有些擔心自己,所以情緒突然有些暴躁,隨口罵了一句什麼。但再怎麼罵,他的雙腳依然沒有什麼知覺,畢竟,寒冷是他改變不了的。

劉也仿佛能在黑暗中看到自己呼出的每一口氣。周圍開始結冰,劉也知道,現在做什麼都無濟於事。他一口氣接著一口氣地憋著勁,抵抗寒冷這個勁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