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國的風多偏冷冽,雨夜更是如此,哪怕是被稱為“一場暖”的春雨,也不例外。而這躁動不安的春雨,這連綿不絕的雨聲,更是讓不安人的心上躁動。
窗外的雨還在下著,春令時分,天公分外喜歡這壓抑的天氣。這雨一層一段,不停。而在這夜裏,在難以看得見窗外景色的時分,這種雨聲更讓人煩躁不安。不痛快,也無詩意,好像天公就差了個雷——一道可以撕破這沉悶的雷。
城郊外不遠處聳立著一棟庭院,院中有一別墅,這別墅旁側盡是些花草樹木,頗有些世外園林的美感,別墅偏向歐式風格,看上去十分舒適。但在這惱人的雨中,也摻雜了些許陰暗。而在別墅旁的草坪上,停著幾輛黑色的轎車,它們壓著草坪,攆著花朵,就差撞到樹上,反正就是這麼突兀的停在了這裏。這不是這棟別墅的主人停的,這倒更像是,有人來興師問罪一般。
但,到底是誰應該興師問罪?
別墅的大廳中,少年坐在椅子上,冷目看著周圍的人。
他們圍著他的父親,嘈雜這些什麼。
“老四古家曆來隻有一個接班人,這是規矩。”穿著西裝的男子在這大廳的中間來回踱步,他踩在深棕色的地毯上,使其發出毛遂摩擦的聲音。“梁家有一個,韓家有一個,趙家原來有兩個,後來死了一個。”男人侃侃而談,他突然把目光投向了大廳最中央的中年男子身上,眯了眯眼,道:“你們朝家……卻有兩個。”
他的聲音低沉而儒雅。他看著朝家那家主,也掃了掃旁邊椅子上坐著的少年。
少年在那裏冷目看著他。
在不為人所看見的角落裏,少年緊緊握著自己的手。
兩天前,他的妹妹,也就是這朝家的大小姐,被人從高台上推了下來,至今依昏迷不醒,然而這前後事情還沒了結,這群家夥就衝了進來,叫囂著這個,吵鬧這那個,揣著什麼規矩,攜著什麼規矩,來威脅他朝家,脅迫他朝家。
誰不知道,是哪些人把那女孩推下去的?誰不知道,那些人現在在幹什麼!
但他能說什麼?他能做什麼?
少年隻是咬了咬牙。他什麼也做不了。
他隻得別過頭期望別再看那西裝男子的嘴臉。但這大廳中,還有三個人坐著,少年的目光,也掃過那三人。
一女子,僅莫坐,不語,出神的望著窗外的一片漆黑,眼中偶爾流露出絲絲不忍,她是梁家的家主。一男子,略有些陰沉不知在想些什麼,他是趙家的家主。一老者,扶須,微笑著品茶,那是韓家的家主——也是最老的家主,最“權威”的家主——這次提議過來的家主。
少年不悅,隻得閉目養神。
朝家家主掃視了一下這些人,但他的麵孔上並沒什麼起伏。
“小女……近日……身體有些不適……想來大家也都知道。”朝家家主的聲音隨著雨聲在下壓,似乎在壓抑著什麼。
西裝男子眼睛微微眯了眯,他看看窗外,笑了笑,道:“對令娟的遭遇,我們都表示十分心痛——但規矩就是規矩,這是你們老四古家自己定下的規矩。”
少年張目,看向那西裝男子。
你到底想幹什麼?你們到底想幹什麼?把人搞到家破人亡?這對你們有什麼好的?
真想給他一巴掌,抽的他像陀螺似得轉。
但……他不行呀……
雨還在下,雨聲更加低沉。外麵天已經徹底黑了,但這雨,還在不痛快的下著。
“既然是我們老四古家自己的規矩,那和你唐先生有什麼關係!”朝家家主低喝了出來,這位英俊男人的麵孔上終於出現了作為一名父親的憤怒。
你們動了手,還有什麼臉皮來這裏興師問罪?
我們沒有去找你們,你們有什麼臉皮來這裏!
朝家家主突然想一腳踹在這唐先生的臉上,把他從這客廳裏踹出去,之後趕走這群蒼蠅,省著他們打擾自己女兒的休息。
可他做不得啊……
老四古家就像是一個枷鎖,層層疊疊的束縛著自己。
他也隻能咬牙坐在自己的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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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品茶的老者突然放下了手中的茶盞,拂了拂自己的衣裳。
的確,唐先生不是老四古家的,但自有老四古家的人來。
“規矩是不能變得。”老者開口,聲音還算是和善,“但人是活的,人總不能被死規矩製住。”
老人這麼說,身體微微向前傾斜,陰影卻打在臉上。
“正好,令娟傷了身體,沒辦法當朝家繼承人——規矩上朝家也不能再留著令娟了……”
老人開口,外麵的雨越下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