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感情的欠債大概就隻能欠著了，我不相信前世，也不相信來世。
我隻求當下。不管有沒有遺憾，都隻能這樣了。我把一些瑣事都交代給了高興，我本來以為他會拒絕，會罵我，可他沒有，他都好好的記下了。一筆一劃，格外認真。
我覺得自己真殘忍，可我連抱歉的話都說不出。
高興拉開了窗簾，陽光照在我臉上，有點兒刺眼，但又感覺暖烘烘的，我微微側頭，避開光線，卻聽到輕輕的腳步聲過來了。我想，這麼快就下午了嗎？我似乎才沒睡多久。我剛想睜開眼睛，就覺得眼前一黑，身體被人抱住，我一怔，腦子頓時當機。
他半撐著身體不壓到我，雙手握著我的肩膀，腦袋埋在我頸窩，嘴唇幾乎貼著我耳朵。清新的，熟悉的，他的味道，充滿了我整個鼻腔，順著我的呼吸，慢慢彌漫到心裏。
他說：“小冬，對不起，我來晚了。”
我眨眨眼，頓時無語。我想伸出手拍拍他的背，但還是隻動了動手指，懶得費這個力氣。
過了好一會兒，才聽他繼續說，“剛開始的時候，我總是覺得你那麼堅強，熬幾天就過去了，你一定會慢慢好起來了。你這麼年輕，你……你還有許多時間，能遇見許多人，和其中一個或幾個不錯的，交往一下，也許還能和某一個白頭到老。我們分手，你會難過，但總會慢慢好起來的，到時候你就會看到，還有許多人比我更好，更適合你……”
他語無倫次的，但我總是聽明白了。其實，他根本就不用說，我也能明白。他跟我一樣，覺得時間過去，我就會好起來。可他同我一樣，高估了時間，低估了自己。
“我本來以為你是故意的，你故意生病，就是想讓我明白你對我來說有多重要，你逼我選擇，到底是尊嚴重要，還是你重要。我本來想，忍一忍就過去了，忍一忍，你看不到我自然就會放棄了。可我忘了，忘了你跟我一樣，無論什麼情況，都會選擇尊嚴，所以你根本不會用這種方法逼我出來，你是……你是真的控製不住……”
不知道怎麼了，眼淚忽然就下來了，我本來覺得沒什麼的，我一點都不激動，一點也不憤怒，我就覺得疲憊。
可他為什麼總是這麼了解我。
連高興和藺康都覺得我是故意在讓自己生病，想逼溫睿出來。可隻有他知道，我是真的沒辦法控製自己。
但凡可以，我一定努力吃飯，好好工作。
淪落到醫院，真不是一般的丟人。我單立冬真丟不起這個人。
“可都到這一步了，尊嚴又算什麼呢？這些天我總是反反複複的問自己，我到底害怕什麼，其實我怕的不過是你不再愛我，時間，我的病，會把我們的感情都消耗掉，我怕到時候你會離開，會在你眼裏看到厭惡，看到恐懼……”
“於是我就問自己，如果生病的是你，我會不會不離不棄？”他頓了一下，但我卻覺得格外漫長，我似乎等了又等，就是等不到這最後的答案。他說，“我會的，小冬，如果生病的是你，我會照顧你。所以，我該相信你，我不該懷疑你對我的感情。”
他撐起身，定定望著我，“對不起……”
我長長籲了口氣，顫了顫唇，卻什麼都沒說。既然他都願意相信我，不怕把自己最脆弱最難堪的一麵展示給我，我現在這個樣子又有什麼好畏懼？
我伸出手，努力抓住他放在被子上的手，笑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