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現在這個文明鼎盛時期,如果還存在著社會壓迫;如果還存在著憑借法律和習俗強迫性的地把人間變成地獄,為人們聖潔的命運帶來災禍與磨難;如果男子仍會因為貧窮而變的品質惡劣;婦女因饑餓而變得放蕩不羈,孩童因黑暗而變得孱弱多病;隻要這世界上還有愚昧和困苦——那麼,世人買醉是也並非毫無意義的。”
這段悲憫的碑文離溫暖如春的醉眠閣僅有一丈,便已然是風雪之隔。
良夜。烈酒。美人。
——醉眠閣頂層,燈火輝煌得仿若燃燒起來的火焰,十八扇沉香木雕花大窗全部洞開,如同十八顆在黑夜裏光華流轉的明珠。濃烈的酒香從這十八扇窗中溢出,整個頂閣幾如一壇開了封的陳年佳釀。
可卻寂極。隻有傾酌聲,吞飲聲,以及一個女子的笑聲,混在風裏,吹進雪裏。
那個女子煢煢一人,麵對著一壇開了封的烈酒。
——隻一壇酒,便香飄至此!而酒壇前的女子容光昳麗,傾杯之際卻殊無醉意!
女人的衣飾極盡名貴,在鯨脂長燈的光中遍身珠華,但卻又極盡放蕩:她的衣料是輕而薄的雲煙紗,裁剪成敞襟的男式衣衫,斜披的鶴羽氅滑到了腰間,卻沒有遮住美人伸出來的小腿。碧玉製成的屐半拖半拉的勾在她腳趾上。女人幾乎半裸,可她渾不在意。
美人的臉色不耐而又慵懶,可她眉宇間神色倨傲,宛如君臨天下的女王!隻一個人,便壓下了所有的浮華、迷醉與空蕩。
第十三杯酒。
她一飲而盡,忽而高歌:纖細的指節用力叩擊在沉厚的檀木扶手上,爆發出急促的節奏,滿室的燭火都為之齊齊一暗。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
“衣不如新,人不如故。”
她以雷霆萬鈞之勢,卻唱著這麼一首本該沉鬱低啞的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