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尾聲(1 / 1)

“大概就是這樣了。”費爾抹一下臉,偷偷在褲子上擦幹沾在手上的水跡,“後來特裏回國了,行囊裏什麼也沒有,隻帶走了一張和這個一樣的照片。這是前一天他用相機裏最後一張底片拍的。”

埃羅聽著,臉上表情有些茫然。但是淚水一直在流,止也止不住。

“他回國後很多年都沒有他的消息。戰後百廢待興,沒人會去注意一個普通士兵的事情。直到你爺爺去世前幾年,才聽說他繼承了父親的陶瓷店,和大多數人一樣娶妻生子。”費爾擔憂的看著獨子,有些猶豫要不要繼續說下去,但最終還是決定繼續講,“但是他的房子裏一直有一個房間不讓任何人進去,直到他去世,他的家人整理遺物時才第一次進去。那間房裏什麼也沒有,孤零零的放著一張椅子,椅子對麵的牆上是一幅巨大的照片——就是你手上的那張。”

“照片的右下角寫著幾個字——我的綠眼睛。”

埃羅抱住頭。恍惚中看到了那個孤寂的房間,看到自己一個人坐在那張大照片前,思念著留在遠方那棵老櫻桃樹下的戀人,一坐就是一下午,從青年到壯年,再到開始長出白發的中年。

“我的綠眼睛,瞧,現在我已經不是黑頭發了。有朝一日在天國相遇,你大約也認不出來了吧。”埃羅聽到自己這麼說。

然後就在那天午後,已經長出白發的黑頭發用一顆穿透心髒的子彈,將自己送上了與綠眼睛重逢的旅途。

“對了,你爺爺後來重新開麵包房的時候,為了紀念這一對在戰火中分離的戀人,就取了這個名字,‘綠與黑’——綠眼睛與黑頭發。”

“說起來,他們的運氣真的很差,”費爾勉強笑一下,“明明戰爭都已經結束了,可總有些人不能及時接到停戰指令——就讓他們遇上了。真是夠背的。”

埃羅從手臂裏抬起頭,沾滿淚水的臉忽然綻開一個燦爛的微笑:“我明白了。那時候他要我帶他走,我沒做到。現在,他變成了我,我變成了他——輪到他來帶我走了。”

埃羅明白了。明白了為什麼他做的提拉米蘇和幾十年前味道一模一樣;明白了為什總覺得有無形的力量讓他回家,回到麵包房裏;明白了為什麼一見到布蘭就仿佛失了魂。

原因隻有一個,那就是——繼續前世在戰火中被迫中斷的愛情。

“埃羅。”一個聲音飽含奇異的深情從門口傳來,“我都知道了——所有的事都知道了。”

布蘭臉色還有些蒼白,但是眼睛閃著光芒:“真不可思議——但更不可思議的是,我竟然覺得理所當然。”布蘭把一束並不很起眼的開著白色小花的植物雙手遞到埃羅麵前,“你願意收下他嗎?”

埃羅看著他,拉起袖子用力擦幹眼睛,雙手鄭重的接過了那束植物:“我願意。”

仿佛又回到第一次在麵包房相遇時的情景,隻是同樣的對白,換了一個人來說。

似乎,驗證了兩人神奇的際遇,也預言了他們與前世截然不同的將來。

“……那是薄荷,”站在門口的弗洛拉抹著眼睛說,“薄荷的花語很美麗,用在這裏正合適。”

請再愛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