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濟自由落體的無助時刻,我們期盼著隱藏在經濟實體背後的第三根支柱的出現。此時,在危機中掙紮的人群可能會產生下列類似於瀕死前的某些遐想:假如我們善待了自然資源和環境而沒有把本該歸於子孫的資源(包括陽光、水源和土壤)用於海外傾銷;假如我們30年來一直善待著農民和工人讓他們擁有實際的支付能力;假如我們把投入於GDP的熱情和政府形象工程的熱情傾注於科技創新、教育投入和自主發展能力培養;假如我們像日本明治維新時期一樣極力扶持本土民營資本而不是極力扶持官僚資本、買辦資本和海外資本;假如中國證監會不再剝奪本該屬於企業的資本自主權,本土企業由此能夠擁有融資、上市、並購、重組、股權激勵等自主權,從而與植根於海外資本市場的在華跨國公司同處於平等競爭地位;假如各省市地縣的書記和市長不像開發區的董事長和總經理而是真正專注於市場經濟秩序維護和民生利益保障的公仆;假如央行的彙率政策和貨幣政策是穩定的、可預期的、和煦的陽光而不是主觀意誌支配下的宏觀調控的暴風驟雨……假如這一切都做到了,或者做到了大部分,那麼走過30年改革曆程的中國經濟本該修出正果而獲得第三根、第四根或第N根經濟支柱。但是,當所有的假設僅僅是一種夢幻般的遐想時,我們不得不睜開雙眼接受殘酷的現實。當許多投資者把多年辛苦積攢的儲蓄抱到證券營業部換成對應的股票市值,然後縮水50%甚至90%的時候,他們沒有洞察到中國經濟隻有兩根支柱,而第三根或第N根假想之中的“合抱之木”也許還處在“始於毫末”的階段。缺乏理性的樂觀需要付出市值財富縮水的代價甚至生命的代價。那些牢記財產性收入概念、夢想“黃金十年”、看好萬點指數高峰的證券分析師和私募基金經理也同廣大散戶一起分享著因預見能力的短缺所帶來的市值縮水和身心折磨。
外彙財富流失階段和市值財富流失階段先後出現並且時而疊加,這是我們曾經經曆或者正在經曆的現實,而即將來臨的第三個階段則是儲蓄財富流失的階段。如果擁有存款的企業和家庭期望著存款利率能夠把通貨膨脹率遠遠地甩在背後,那麼這又將添加一個預見能力短缺的案例。與我們的期望相反,可以預見的未來可能是通貨膨脹率把存款利率遠遠地甩在後麵,從而把中國推進一個儲蓄財富的流失期。
原因之一:中國是一個過度開放的具有殖民地經濟色彩的經濟體,中國經濟已經被納入由美國和美元所主導的全球化分工體係之中並處於國際產業鏈的低端。隻要美國繼續推行垃圾美元政策來掠奪各國的資源、市場和企業股權並稀釋美國國家債務和機構債務,那麼國際性的通貨膨脹就不可避免,以美元定價的各類國際商品必然漲價,從而必然在國內造成成本推動型通貨膨脹。如果中國政府通過財政補貼和價格管製等方式,扭曲進口商品的市場化定價方式,企圖維持虛假的低通貨膨脹率,那麼必然引來巨額的國際套利熱錢,最後迫使政府財政破產或相關產業萎縮,然後造成更可怕的通貨膨脹。
原因之二:在國際需求萎縮、國內消費不振的情況下,政府主導的投資需求和政府消費需求出現了。在經濟危機階段,政府收入在下降而政府支出在增加,二者反向運動所形成的缺口導致財政赤字。這部分財政缺口隻能通過搬運儲蓄存款來填補。我們不能假設政府投資的實際收益率能夠達到理想的水平並覆蓋資金成本,也不能假設政府的負債不會通過通貨膨脹的方式隱性地解決或者緩解。經濟危機中投資者和消費者變得過度謹慎,甚至連國資委官員都同年邁的散戶投資者一樣高呼“現金為王”而不是在反周期的運作中擴大自身的經濟版圖。為了拯救經濟,麵對不敢花錢的儲蓄者,各級和各地政府響應啟動內需的號召幫助儲蓄者把他賬戶上的錢花了。這似乎也屬於大慈大愛,符合“損有餘而補不足”之天道。
總之,每個儲蓄賬戶都有一雙看不見的國際之手和一雙看不見的國內之手在幫忙花錢。儲蓄財富的流失在你睡覺的時候也在進行。
其實,儲蓄財富的流失從來就沒有停止過。在即將到來的儲蓄財富流失期裏,儲蓄財富的流失將顯現出持續時間長、流失幅度大的特點。
在外彙財富流失、市值財富流失、儲蓄財富流失所構成的三維空間裏,價值形態的財富擁有者已經無處藏身和保值。如果政府機構、企業法人和投資者(包括存款人)由此而獲得遠見或預見,那麼各級政府就不應該再倡導賣資源、賣股權、賣市場去換取不斷貶值的美元儲備以及美元債券;彙源和大寶等企業的老板們就不應該再將自己創辦的公司連同上遊的供貨商和下遊的消費者“當豬來賣”而換取現金;人民幣或美元現金的持有者就必須學會麵對無處藏身的困境。也許,我們的財富可以在彙率、股票、債券、通貨膨脹等相互之間的正向或反向的運動中捕捉到短暫的安身之處,這需要高超的預見能力和果斷的行動勇氣。
但願未來幾年不再屬於預見能力的短缺年度,同時,不再短缺的還應包括行動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