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序言一(1 / 2)

中華老子國學會會長

中國社科院哲學博士後

李安綱

田炳信先生《遛腦》一書獲獎,一見“遛腦”二字,或驚或異。異者之見,腦非動物,豈可遛之!驚者之見,腦非有形,如何遛之?蓋常人聞此,而溜入腦海者,無非遛狗、遛馬,妙者遛猴、遛雞,神者遛鳥、遛蛇,未聞遛腦、遛心者。能遛腦、遛心者,自非尋常之人也。

“遛”字從留從辵,“留”字金文作,從卯從田,謂河水流到某地被灌溉在田中;“辶”即辵,甲骨文作,從行從止,表示在路上行走之義。合而言之,“遛”字則有慢走、留著走、走走停停之義,如河水一般,一路流淌一路灌溉,故亦寫作“溜”,如蒸溜之水;或寫作“蹓”,如蹓躂、蹓彎等。

“腦”字從月(肉)從巛從囟,大篆作,謂囟門中肉類有溝回狀之物,即人腦,而“巛”像頭發,亦可會意為頭腦中思考而無法看見之思緒、思想、思路等。腦既有思路、思緒,自然可遛,而遛腦之活動,古已有之,即是“道”字。

金文之“道”字作,從行從夏,像一人在走,謂人所走者即道。後省去“止”而作,像一首(頭)在走,謂頭所走者即道。首者,腦也。頭腦在走,即頭腦在思索,我思故我在。使頭腦思考、運轉者,豈非遛腦乎!而遛腦者豈非“道”乎!

據傳河出圖而洛出書,伏羲悟道而一畫開天,黃帝知道而成《內經》,顓頊專政天道而定曆法。至夏禹始而有大夏之道(),不僅善於遛腦,更善於溜河、溜水,竟然溜出天下九州島。商朝之伊尹謂:“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尚書·太甲下》)周武王克商而作《洪範》謂:“無偏無陂,遵王之義;無有作好,遵王之道;無有作惡,尊王之路。無偏無黨,王道蕩蕩;無黨無偏,王道平平;無反無側,王道正直。”均為帝王之遛腦高人。

至春秋末期,有高人號老子者出,最善遛腦,而修道德。其《道德經》者,當為中華遛腦之經典者也。其中有雲:“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其遛腦之法,謂之“致虛極、守靜篤”,“眾人皆有餘,而我獨若遺。我愚人之心也哉!沌沌兮。俗人昭昭,我獨昏昏;俗人察察,我獨悶悶。眾人皆有以,而我獨頑且鄙。我獨異於人,而貴食母”。於遛腦之際,竟然遛出道來:“道之為物,惟恍惟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恍惚惚恍,遛腦之狀。有像有物,有精有信。把握真信,與道合同。

此“信”字甚妙,大篆寫作,從人從言,謂之“人言為信”;又寫作,像蛇類嘴裏吐伸之信,指一定之規律。可知,有規律者,方可把握;有把柄者,始堪交往。誠信乃人類社會活動之把柄,有把柄可握者,人始敢與之交往。為求此把柄,人們不惜采取一切手段,針孔攝像,諜妓勾引,私家偵探,不一而足。與其被動遭人搜索把柄,不如主動與人把柄。被動授人以柄者,謂之證據;主動與人把柄者,謂之誠信。有此誠信,且會遛腦者,自然“不出戶,知天下;不窺牖,見天道。其出彌遠,其知彌少。是以聖人不行而知,不見而明,不為而成”(《道德經》)。

後來,此老子或者彼老子之老子將漢字以及漢字所產生之覺悟思維西傳天竺,便有佛教之覺悟與菩提。“佛”字大篆寫作,從人從弗,弗是人者謂之佛。欲超越人類而進入佛域,自然需要修煉思維。梵文名作“Dhyana”,音譯作“禪那”、“禪定”,音譯作“靜慮”、“止觀”、“冥想”,即通過身體之清靜,打開思路進行觀想,即“思維修”、“修思維”,俗言“遛腦”。“禪”字大篆寫作,從示指神靈,從單乃捕蟬之具。以“單”而捕捉“示”,即達摩祖師之“不立文字,教外別傳。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冥”字甲骨文作,大篆作,像人開動腦筋思維冥想,正是“遛腦”之意。“想”字大篆作,從木從目從心,謂心中之目能見樹木生長變化之形象;又謂之“Samàdhi”,音譯作“三摩地”、“三昧”,謂心一境性,覺悟真諦。能與自然天地融為一體,自可為天地代言,依陸遊之言則為:“詩家三昧忽見前,屈賈在眼元曆曆。天機雲錦用在我,翦裁妙處非刀尺。世間才傑固不乏,秋毫未合天地隔。”(《九月一日夜讀詩稿有感走筆作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