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真是作孽。"她埋頭,繼續吃碗裏的飯。然後她給我夾了很多菜放在我的米飯上,抬頭跟我說,"甜甜你快點把飯吃了。"
媽媽,難道,難道這就是你逃避問題的方式嗎?那我我想說,你的演技太拙劣了,讓你的親生女兒都忍不住要去猜忌——
你別亂聽人家叨叨,做好自己就行了。
她迅速地吃晚飯,然後轉身進了廁所。門被關上,水龍頭的聲音很大,一直有衝刷的聲音來回撞擊陶瓷洗手盆的表麵。
倔強的撞擊聲中,隱約夾雜著哭聲,像是憔悴和淒涼的結合。我坐在原地,看著米飯升騰的熱氣慢慢消失在空氣中,成為空氣的一部分。我把一口飯送進嘴裏,發現它已經冰涼,像是沒有生機的倦怠了。
媽媽,你為什麼哭?
如果是這樣,你一定有什麼瞞著我對不對?
雖然你不說,但是我發誓我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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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節:再見,丁甜的舊時光(1)
Chapter.6
再見,丁甜的舊時光
朝著不同的方向打開另一扇窗,就會有另一番風景。你說,前方的路還很漫長,向身後的舊時光說再見。
[1]
菊花開了,九月才真正是到了。上課的時候,我開了小差朝窗外看去,湛藍的天色中雪白的鴿子在繞圈盤旋,像是被圈禁了一樣。手中的筆不小心掉落在地上,發出了打破課堂沉寂的聲音。
語文課總是比想象中的還要無聊幾番。
老班是教語文的,一個要求有些苛刻的中年女人,據說兒子都上初中了。
教室裏總是有人偷偷議論著老班的"損人言語",八卦到還懷疑老班是一個離了婚的失敗女人。每當聽到"離婚"這兩個詞,心裏總是莫名地一驚,非常尷尬的狀態。我木然,然後轉身離開那個話題的源頭。簡單的兩個字拚湊出來的這個詞,讓我聯想到的是自己已經有些殘缺的家,還有林曉梅日益憔悴的身影。
就好像是專門說給我聽的。
是不是全世界都將要知道,林曉梅和丁自強離婚的壯舉?
身邊的人全然沒有發覺我的離開,我獨自回到座位上看書。隻有姚慕霂一個人跟來,然後有些鄙夷地說:"怎麼一說到老班是離婚的單身女人,你就走開啊?會不會是你爸媽離婚了?不可能啊,你們家不是一直被評為"五好家庭"的麼?難道現在也變得不和諧了嗎?"
"請你走開。"我一個字一個字地對她說,嚴肅的。我想要在此刻把她從我的身邊驅逐開。
"那我現在去老師辦公室把你星期五去酒吧的事情告訴老班好了,看她對你這個好孩子的舉動會怎麼想。"她白了我一眼,然後轉身離開。
"你敢。"我卻是有些激動地對她叫了一句。
"你看我敢不敢。丁甜同學?"她回頭,用妖嬈的笑靨看著我。
像一朵鳶尾花,藍紫色巧妙混合的那種豔麗。
她原來知道,我那天等到班車站點沒人的時候,轉身進了"方格子"。原來,她開學的時候不過是想給我一個下馬威,然後趁著一些有利的時候抓到我的把柄。
這就是女生間所謂的鉤心鬥角,但是她未免太過於自作多情了吧。我奇怪的是,像我這樣無畏勤懇的小綿羊,怎麼會碰上這樣不講理的人?不過,在這個有些物質有些勢力的社會,什麼都有可能在瞬間發生,不是麼?
[2]
很容易想起丁自強見我的最後一麵。
寂城一中開學了,炎熱的夏天還在跟前駐足著。開學的這天,是丁自強先生用他那輛不算很舊的桑塔納送我去了學校。他的車,雖然比不上寂城一中門口停著的那些有些顯眼的黑色寶馬別克,但是也不算很差。
我有些傷感地以為,我可能永遠也跟不上他離別時拖遝的腳步,我或許再也見不到他了。所以他這次打電話來說要送我去學校,我很慶幸。
到學校了,我總感覺這並不是夢,我離夢想更近了一步。車到學校寢室樓的門口,我執意不讓他進女生宿舍樓,畢竟他現在和我的關係疏遠了。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該繼續單純地叫他一聲:爸爸。
可是我叫了,我這麼做了。
"甜甜,就算是爸爸以後真的見不到你了,你也要好好學習。"他拍拍我的肩膀,幫我把書包放到肩上,頓時一種說不出的沉重襲來,像是難言的千斤重擔。"你要照顧好媽媽,沒有爸爸在身邊,你一樣要好好的乖乖的,聽到沒?以後我是不會再送你來學校了,你要好好的。好好學習吧,爸爸媽媽對不起你。"
他再次囑咐我要好好的。
又是說不出的莫名。
"我會的,爸爸。"我推開他,朝宿舍走去。上樓的時候,我努力讓自己不要再回頭看他一眼,經曆了無數風雨歲月的他,額頭眉宇間有了深深的"川"字——
好好學習吧,爸爸媽媽對不起你。
想起剛才他低下頭的那個瞬間,所有的心酸都在一下子湧出。我加快腳步,飛快地向樓上奔去。
"甜甜。"我剛踏上幾級階梯,卻聽到了他在樓下叫我。我還是忍不住回了頭,看到他微笑著向我招手。突然身體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吸引力一般,瘋跑似的上了樓,還不小心撞到了一個正在下樓的女學生。
"幹嗎啊?神經病。"我聽見女生嘟囔道,"要死了,這裏是寢室又不是操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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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節:再見,丁甜的舊時光(2)
然而我並沒有理會那個不認識的人,自顧自跑上了六樓。到六樓的時候,腿腳發軟,眼冒金星。我站在寢室的窗口,朝下麵看。綠油油的寬敞操場,籃球場上停滿了來送學生的家長的車,密密麻麻。丁自強仍然站在樓下,頭向上仰望著。他大概是知道,女兒一定會再最後看一眼他的。果不其然他看見了我,朝我招手,然後打開那個有些難拉的車門,上車,啟動。
一係列的動作,不過半分鍾。我就這樣看著他的車,朝著校門外的方向開去,最後消失在了我並不遙遠的視野中。
我有些木訥地繼續站在窗口,直到又有一個學生走進了寢室。
箱子與地板滑動產生的"隆隆"聲音,我轉過頭。一個有些妖嬈的女人,帶著她的女兒來了。我定住睛,竟然看到的是姚慕霂。她穿了一條吊帶裙,把雪白的脊背露出來,光滑的蝴蝶骨高聳突出著,像一隻美麗的柑橘鳳蝶停駐在狹小的寢室中央,隨時隨地都有可能從開著的窗口飛出窗外。
我顯然是被她這番打扮嚇得愣住了神——
姚慕霂。
曾經很直白地把我當成競爭對象的一個女生,腰纏萬貫卻偏要跟我這樣什麼都沒有的女生競爭。說白了我很有自知之明,而換成她就有些自作多情了。
她就這樣理所應當地考進了寂城一中,再一次和我針鋒相對。
我沒有跟她打招呼。
於是我收拾好自己的東西,拿上書包就去了教室。出寢室門的時候,她朝我叫喊道:"丁甜我不會讓你好過的!"我聽到這句話並沒有回頭,隻是一個勁的朝前走。
很多時候,我們都隻能這樣盡力朝前走,不回頭。
沒有退路。
隻剩下身後重重的關門聲,發出"砰"的一聲驚心動魄的聲響。我不知道是風吹的,還是姚慕霂用腳踹的。但是,無論怎樣我還是寧願相信是風吹的,因為用一顆真誠的心對待這個世界,總比把世界想得處處很壞要好很多。
路是自己給自己鋪的,永遠都不要回頭看。
[3]
那天晚上去酒吧的事情老班果然知道了。她嚴肅地跟我說,我因為私自去未成年人不準去的酒吧,敗壞校風,取消了我本學期評優的資格。
當然,年期前十名的"一中之星"除外,那是我竭力要爭取的。
懶得跟老班吵架或者解釋什麼,"方格子"就算是個酒吧,但是至少我不覺得那是個隻有壞孩子才可以去的地方。
我隻好忍氣吞聲。
學會隱忍有時候比任對待何事情都重要。
周五回家的時候,校車上。姚慕霂坐在對麵的位置上,一邊聽著ipod一邊唱歌。是張韶涵的《親愛的,那不是愛情》,高音部分她並沒有唱上去,和葉子的聲音簡直不能比。她座位前麵的一個女生回頭對她說:"你可不可以不要唱歌,影響我看書。"她開始和前麵那個初中部的小妹妹吵架,間隙回頭的時候白了我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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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節:再見,丁甜的舊時光(3)
我並沒有理會她,隻是默默地看向窗外。
十字路口的紅綠燈變化著,行人車輛穿梭著。這裏到了晚上就將會是燈紅酒綠,一片嘈雜——
這一片最熱鬧的地方。
我憎恨。
隨著車子的顛簸,所有的記憶也跨越柵欄而出,全部讓我想起。像是久違的客人,到來了,見麵了,泛起了心中隱隱的共鳴。
我是一個特別安靜的孩子,真的是沒有人能比得過我。想讓世界的喧嘩停止,當然,安靜之餘,多了一大堆難以數清楚的寂寞。
大概是沒有誰願意和我這樣一個自尋清靜的人在一起做朋友的吧。所有的人,都喜歡吵鬧的夜生活,盡情享受聲音帶來的樂趣。
唯獨沒有誰知道,我是多麼厭惡各種各樣的聲音。
吵鬧是我的禁忌,和身體裏千千萬萬個細胞一起遏製著大分貝的音量。
其實心裏還是在抱怨,明明寂城一中離我家不遠,為什麼林曉梅還願意花校車費用讓我繞大圈子回家,不僅浪費時間而且更讓我覺得無聊。
我在寂城這個其實並不安靜城市裏,孤獨地長大著。哪怕我喜歡這樣的名字,也終究是名不副實。
[4]
從班車站點回家的路上,我一直都在想著怎麼樣才能跟林曉梅說我在學校被取消評優的事情,很讓人傷腦筋——
我們班有個人把我去"方格子"的事情告訴老師了,我這段時間不能去那裏了。糖糖——
沒關係,有時間我來你家樓下找你。
沒有再去"方格子"了,我跟葉子發短信聯係,說明了原因。
吃晚飯的時候,一切回歸安寧。天色慢慢變暗,耳旁嘈雜的聲音也逐漸變小。突然,我和林曉梅同時開口,然後沉靜下來,再準備開口又撞到了一起。我隻知道,我有些不想跟她說關於我"被取消評優"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為什麼她想要跟我說話,話到嘴邊又咽下了。
有可能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我們間的關係不再像從前那樣,一對人人羨慕的母女,不吵架不傷人。反而倒是現在,我長大了之後,與她的關係逐漸變成了陌生人一般,我住校的時候她一個人在家,也沒有人陪她說話。
疏遠了吧,我想。
"你先說吧。"她看著我,像是繼續醞釀她要跟我說事情的那一股勇氣。
我搖搖頭:"沒什麼。"然後扒拉下一口米飯,吞咽進食管裏。
"你先說吧。"我看了看林曉梅。
遲緩地,她終於開口:"我……想給你找個爸爸……不知道你同意麼?……"
"同意。"我說,"挺好的啊。"
我出於理解,答應了林曉梅的話。我知道事到如今她一個單身女人需要別人的照顧,至少不能憔悴到擱淺在更年期的海灘上無力回歸。我唯獨不理解的,隻是這個速度未免有點太過於快了,從丁自強先生離開到現在也不過隻過去了兩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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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節:再見,丁甜的舊時光(4)
他這一走,兩個月對我們這對無依無靠的母女來說,十足漫長。
"你理解我就好。"林曉梅兀自吃著碗裏的飯,默默地吞咽著。許久,她說,"我們不久就結婚了,我們的家也要搬走。"
"誰?"我警覺地問。
"我們公司的老總。"她輕聲地說,怕是嚇著我一般的小心翼翼。
這讓我更覺得奇怪,百思不得其解。林曉梅在公司裏也隻不過是個財務副主管,為什麼老板會在丁自強走後的兩個月裏這麼快就決定和她結婚了呢?
大人之間的事情,也總是很神秘一樣。
我雖然有些懷疑,但是我沒有確鑿的證據,能說什麼呢?
她可是我的媽媽。
我吃完碗裏的飯,放下筷子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不吃啦?你吃那麼少會餓的。"林曉梅叫我。
"不了,我吃飽了,吃多了會不消化。"我說。其實,我的目的隻是想讓自己不要那麼尷尬,尤其是在林曉梅的麵前。
拿出有些繁多的作業,安靜地不厭其煩地完成它。我終究是沒有跟林曉梅說,我已經被學校取消了評優的資格。翻書包的時候,我翻到了上次葉子給我留下的她的學校地址,安然無恙地躺在書包的夾層裏。隻是那張有些輕如鴻毛的紙片片,被我拿出來後,就被我手心裏的汗同化了,癱軟在了我的手心裏。
我聽見廚房裏嘩嘩的水聲,就像是誰的眼淚一般。
但是我知道新生活會隨著那個陌生老總而來,仿佛從天而降。
媽媽,我們的生活會好的,對不對;舊時光,會再也不見的,是嗎?
▲虹橋
第75節:不習慣的所有(1)
Chapter.7
不習慣的所有
好像自己還是一個很念舊的人。那些畫麵,那些過往,要說忘記都是那樣難以做到。
[1]
時光如梭,很快就從身邊流逝。我也終於知道,和林曉梅結婚的那個老總叫顧天逸,他就這樣變成了我的繼父。簡單的婚禮儀式,沒有請外人。大概,他們倆都是那麼低調的吧。
我看見他倆喝交杯酒的時候,林曉梅笑靨如花,宛若一朵梅芳壓豔,燦爛地在顧天逸麵前綻放了。我在心裏默默地祝福著。我知道這是屬於林曉梅的幸福,她的季節終於在今天第二次到來了。當然,我也真摯地相信,顧天逸會給她幸福。
餐桌上,簡單的家常菜肴。我向左邊看去,我的旁邊坐著跟我年齡一般大的少年,正在文縐縐地喝著透明玻璃杯裏顏色有些明亮的果汁。
"來,介紹一下。"顧天逸說,"丁甜,這位是你哥哥,叫顧澤晟。"
"你好。"我輕輕地說,然後目光盯向他如水的雙眸,清澈的瞳孔裏,在光線的作用下映照出我的臉,一切都是那樣微妙。當他的目光對上我的,我像一隻受了驚嚇而動作極不自然的小鹿,猛地把頭轉回去。
從他透亮的瞳孔裏,我讀出了什麼似的。但這種感覺用言語難以表達,我很快地意識到,顧澤晟應該是一個很特別的男生。
"小晟成績特別好的吧?"林曉梅問,然後扯扯我的衣角,"甜甜你以後可以和哥哥多交流一下。"
"哦。"我微微點頭,從剛才有些失態的狀態中回歸。
"澤晟這次中考失誤了,沒考進一中呢,你家丁甜考得很好啊。"顧天逸這樣說道,我看著林曉梅用桌上的手絹捂住嘴巴,淑女地笑了。
我竟然在瞬間發現,她這樣打扮一番也是如此豔麗。
[2]
新家在寂城都市花園。那是寂城第一富人區,在寂城中央。市中心的地方有些許繁亂,總是給我留下了許多難以接受的印象。當我坐在陽台的秋千上前後搖擺的時候我突然開始想念,之前遇見的那些人,和我們之間發生的那些事。
我懷念的,是我和葉子在一起的那些時光。
我住的離她遠了,但是依然抵擋不住我以後要常去看她的念頭。那丫頭太讓我心疼,其實她並不壞,隻是有些許任性。
不,不,她不是壞孩子。
顧天逸很快幫顧澤晟辦了轉學手續,托關係把顧澤晟轉到了寂城一中。我偷偷地想,還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至少不會那麼卑微地為了金錢辛苦勞碌了。
顧天逸坦誠地征求了我的意見,問我要不要把顧澤晟弄到跟我一個班,我搖著頭說不要。如果他跟我一個班級的話,我豈不是什麼都會被揭穿,我至少還要有保護秘密的權利。
"好了。"顧澤晟說,"丁甜,從今天開始我是你哥哥,也是你的同校同學。"
"可不可以,不要說,你是我哥哥?"我膽怯地問。
"可以。"從我看來,或許他是一個很隨和的人。隻是他淡淡的回答讓我覺得他是一個很矜持的男生,不多言,有奇特的性格。
"大難必有後福",因此我相信,顧家和我們母女二人的關係,會讓我們曾經窘迫的一對母女走向新生的路途。但那是怎樣的一種境地,此時我無從知曉。
但是,毫不懷疑的是,丁甜在短短的幾個月裏就有了一個哥哥——
他叫顧澤晟。
[3]
就這樣他有些陌生地出現在了寂城一中,本市最大的房地產公司老總的兒子在這裏出現,頓時引起全校嘩然。當然,我的首要任務就是假裝不認識,更不能說他就是我的哥哥——
聽說沒有啊,人家自我介紹五個字就解決了一切呢。哇噻,單單"我叫顧澤晟"五個字就概括了,真是帥呆了——
是啊是啊,你不知道坐在他前麵的那個女生已經對他有意思了麼。開什麼玩笑,逸晟地產老總的兒子能隨便追到手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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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節:不習慣的所有(2)——
就是就是嘛,人家不說話,那些女生怎麼可能得到他的心呢?
女生在走廊裏議論著,彼此間用著講那些八卦新聞的獨特目光"眉目傳情"。說不準她們倆也暗戀顧澤晟呢,那種笑容和對話裏是這個年齡段女生專有的。
很能理解她們對他的愛慕之情。
她們口中的帥哥嘛。
他好像冥冥之中是個人物,可是為什麼在家的時候沒發覺呢。我輕鬆地笑笑,沒到打鈴的時間已經開起了小差。當上午最後一節課的下課鈴終於打響,各個教室紛紛解散,學生似蜂群朝食堂並不算寬敞的門那裏湧去。
寫完了最後一點作業,我才準備去食堂。這時候的人大概已經沒那麼多了吧,我暗暗想道,然後空著手走出教室的門。
總是一個人,在一個陌生的環境裏。我歎了一口氣,然後不由得加快了腳步。教室到樓梯間的路上沒有光,兩處都是辦公室,沒有窗戶。原來教室在行政樓,都是教務員辦公的地方。
我變得不如以前那樣認真對待學習,倒是整天想著葉子,希望。哪怕一點點的時間也好,這樣心裏的結很快能被解開,至少不會越纏越複雜。
荊棘的藤蔓,總是疼痛的起始源,那不安定的根源令我想狠狠斬斷。
隻要走二十六級台階就能下到一樓,我還是無聊地一級一級數著。當我剛下去幾步的時候,耳際處就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丁甜。"樓梯間的過道很窄,聲音就被反射回來顯得十分響亮。
回頭,竟然是顧澤晟。
怎麼會是他?腦袋裏第一時間發出這樣的疑問。
"你沒去吃飯嗎?"我問他,"怎麼這麼晚。"
"那你呢?"他問我,"你還不是嗎?"
"對不起,我想我不認識你。"我輕鬆地丟下這一句話,向不遠處的樓下走去。我回頭的時候,補充了一句,"記住那天你說的話,承諾的。"
這一刻所有的秘密都被禁錮上,閃亮的枷鎖掩蓋著難言的真相,躲避世俗般仇恨的目光。我和顧澤晟沒有什麼的,我隻是成全了林曉梅與顧天逸的婚姻或許以及感情,才會承認他是我的哥哥。
其他的,統統不算數。
就讓秘密和時間一起蒼老。
他在後麵叫我,樓梯間有空曠的回響,我隱約能聽見——
讓自己快樂一點,找個朋友吧。
OK,顧澤晟,我不需要你憐憫我。如果是你也這樣對我說的話,那麼你錯了,我有葉子不是嗎?你並沒有真正地了解過我,所以你沒資格這樣說。
[4]
茶餘飯後,教室裏重新沸騰起來。男生們聊關於籃球明星還有品牌運動鞋的新情況,女生們圍成一團聊八卦新聞連帶著哪個韓國明星出道多少個月紀念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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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節:不習慣的所有(3)
像是一鍋沸騰了卻沒有人關上火苗的開水。
慢慢溢出,然後蒸發,燒漏了水壺。
"唉,我覺得你和七班那個顧澤晟關係好像不錯嘛,剛才還看見你和他在一起。"姚慕霂站在我身邊,搖搖頭。
"你說誰,我不認識他。"
"少裝了。全校女生都為之動容你還敢說你不認識他,你在裝吧?繼續喏。"她坐在我前麵的那張椅子上,反過來趴在我的桌子上。
"上次你成功了,我被老班罵了,你還想怎麼樣?"我抬頭問她。目光很淡然,這些對我這種"久經沙場"的老將完全沒有作用。
"嗯,我勸你矜持一點呐,其實裝清高沒啥用處的。免得……"她故意咳嗽了一兩聲,"就不好了哈。"
我禮貌地回了句:"謝謝提醒。"然後繼續埋頭看桌子上的《讀者》雜誌。心不在焉的樣子明顯就是在意姚慕霂剛才說的那些話,因為嫉妒因為自欺欺人所以才會從頭到尾在乎的吧。
但是,姚慕霂,你聽好了:我要真有什麼也不會讓你知道那什麼什麼。
我像是背誦繞口令一樣的想著,其實這種人就是讓人那什麼的什麼什麼。原諒我的一時激動,我竟然忘記了我想要表達的詞。
真是巨失敗!
心裏想著,其實敵人呢就像是蟑螂一樣討厭,因為太令人討厭,沒有地方藏匿所以無處不在。
這樣想其實還是有點安慰。
我起身離開座位,走出教室去廁所。空間裏彌漫著煙霧濃重的蚊香味道,有些女生總喜歡在這裏唧唧喳喳。洗手池裏有各種各樣的汙漬,把原本白淨的池子弄得一團髒亂。我打開水龍頭,正準備洗手,就聽見了姚慕霂和我們班女生說話的聲音。
原來她也在這裏,真是冤家路窄——
唉,你知道伐,我有個姐妹叫夏染藍,跟對街技校老大肖桀談上了。但是肖桀居然要為了夏藍染去打另外一個女生哦——
為什麼啊?——
因為據說以前初中的時候,夏染藍好像和那個女生都喜歡一個男生吧,然後那個女生搶了夏染藍的老公,她才得知那個女生甩了那個男生,所以派肖桀去打那個女生——
嘖嘖,這是報複——
其實好像是作為夏染藍和肖桀談戀愛的條件吧,肖桀你聽說過的,願意為了自己喜歡的女生付出一切的哦……
……
技校,這個詞讓我尤其敏感。
翻書包拿出筆記本的時候,我竟然在書包夾層裏找到了一張皺皺巴巴的紙條,它曾癱軟在我的手心裏。那是葉子寫給我的,她們學校的地址。仔細一看,就在一中的對街,那個學校很有名,離這裏很近。
寂城職業藝術學校,葉子在這一屆的美術班。
我的心突然警覺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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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節:不習慣的所有(4)
這麼說,他們口中的肖桀就是和葉子一個學校的嘍?那麼,拜托老天,這次她們口中的這件事一定一定和葉子沒有關係,否則讓我怎麼能安心?
[5]
九月底的太陽削弱了刺眼的光線。課間的操場上,偶爾有體育課下課之後還不肯走的男生打籃球的熱鬧場景。把手揣在口袋裏,手心的汗水還在不停的流淌著,濕乎乎的。於是我把手放在口袋裏或許會自然得多。
課間總是很嘈雜,就好像炸開了鍋那樣。
走在偌大的校園裏,還有許多班級的老師習慣於拖堂,而且並沒有什麼學生會像我一樣無聊趁著僅有的十分鍾跑到外麵來透氣。跟他們比起來,我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的外星生物。沒有朋友,沒有正常人的習慣,在地球上默默地生活著。
此時上課鈴打響,我才匆匆跑回教室。
我的桌子旁邊圍了一群人,熙熙攘攘的像是一群看戲者。我加快了腳步,走到位子旁邊,對著那群人說:"讓一讓,這是我的位置。"
擠進了女生圍成的圈子,正中心放著一個禮盒,上麵綁著粉紅色的絲帶。
"這是什麼?"我問。
女生們搖搖頭,故作歎氣狀:"你就別裝了,七班的顧澤晟都把定情信物親自送過來了。喏,這就是。"
其他的女生作鳥獸散,其餘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我的桌子上。那個粉紅色的禮品盒此時像是一根針尖,用短小的針觸刺向我的心髒。豔麗的包裝紙裏麵,究竟有什麼玩意兒?
顧澤晟,又是你搞的鬼,對不對?
你是不是存心想讓別人說我閑話?
如果你說你想幫我,但是我祈求你,不要用這種自欺欺人的方法。
老班抱著一大堆作業本進了教室,教室裏頓時才安靜下來。"你們吵什麼吵,實驗班的學生還吵,像不像話!"她把手中的作業本朝著講台的方向用力摔過去,笨重的作業本散開來,散落得一地都是。我急忙把桌上那個礙眼的東西藏進抽屜裏,這時老班卻叫我的名字。
"丁甜!——"
很響亮的,像是突然離弦的弓箭,正中我的心髒中央。我驀地隨著聲音站起來,用尊敬的目光看著老班。隻聽見她大聲說:"上來把作業撿起來!"
台下的笑聲像是匕首,刺激著我的聽覺。天知道我多麼想就這樣聽不見,充耳不聞當一個聾子,這樣所有的一切都跟我無關了吧!說真的我很想哭,真的是很想哭。那種鼻子一酸,已經到了淚水在眼眶中打轉的地步,快要食不甘味了。
努力忍住,大概是最重要的保護措施,才不至於繼續被人恥笑。
[6]
那天依舊是很晚才去吃晚飯,食堂的飯菜已經涼了,飯粒慢慢在空氣中冷卻變硬。食堂的學生吃過晚飯都紛紛離開油膩膩的食堂。依然是男女有別的飯後活動:男生打籃球有些踢足球,女生散步抑或是在坐在教室的桌子上看哪個頻道又開始播放的偶像劇。
▲虹橋
第79節:不習慣的所有(5)
食堂這時候清靜了些許,是我耳朵能接受的分貝範圍。打了飯之後走了好長一段距離,才找到一個沒有人的角落裏坐下來。
"丁甜你知道麼?"這時顧澤晟從不遠處走來,坐在我對麵的位置上,看著我吃飯的樣子,"從我第一天見到你的時候我就喜歡上你了,我是說真的。"
我看了他一眼,然後繼續埋頭吃盤子裏的青菜。他細心地用拇指抹掉我嘴角上的油膩,繼續他剛才的話題:"為什麼我們之間不能坦然一些呢?"
從口袋裏翻出餐巾紙遞給他,他沒有接。
我一句話都沒有說,隻是默默地聽著。許久終於開口反問他:"你讓我怎麼坦然?"
"其實你根本不用在乎的。喜歡一個人沒有錯啊,其實我都不在乎呢。"他說,"你知不知道我看著你寂寞的樣子,我很難受,就算你不喜歡聲音就算你被說成自閉……"
你不在乎是嗎?
可是,要怎麼說你才能明白,我在乎。自閉。那一個簡短的詞語,你還不是完整地說出來了麼?就連你也知道我自閉,那你還有什麼不知道的呢?
我起身打斷了他的話,離開了那個位置,走到食堂的盡頭倒掉剩下的飯,轉身朝門口走去。在他眼前消失好像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他並沒有追上來,而我忽然覺得一片輕鬆。
說你喜歡我,怎麼可能。
今天我的心情很不好,顧澤晟,你惹我你就死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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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節:糾結纏繞於掌心中央(1)
Chapter.8
糾結纏繞於掌心中央
粉紅色的並蒂蓮花,在夏季盛開著。那些花,究竟換來了什麼樣的救贖,還是僅僅隨著根莖纏繞於掌心?
[1]
學校裏的那條傳言像是疾病傳播一樣開始迅速蔓延,每一個氣體分子都攜帶著那樣越來越走形的原句,稍有不慎就會讓我徹徹底底的崩潰——
七班的顧澤晟喜歡上實驗班的丁甜了,兩個人你儂我儂惡心死了——
她不要得意死咧,拜托,是顧澤晟不是別人唉……
剛出教室的門,就聽見別人這麼議論道。久違的周五終於到了,時間仿佛從現實中抽離,受到某種難以言喻的阻力而走慢了一般,就連等到周五都是那樣漫長。
自嘲地想,其實世界少了我地球依然繞著太陽繼續轉不是嗎?多麼可笑的想法,若是每個人都這樣想的話,"計劃生育"這個國策根本不會出現。
雖然搬到了寂城都市花園,但是我依舊選擇乘坐以前的校車,我要去樟嶺巷的那一片地方看葉子。
又免不了看見姚慕霂,那樣的人,永遠都是虛偽做作到令我討厭。
雖說去酒吧很容易再給我鬧出什麼是非來,但是我還是冒著生命危險大膽地走了進去。我知道當我遇見葉子,什麼都好迎刃而解了不是嗎?我扶著"方格子"獨有的檀香雕花扶手向上走去,隻要踩二十級台階之後向左轉繞過拐角就能看見吧台。
那些晶瑩璀璨的玻璃器皿在我的眼前顯得異常真誠。雖說玻璃製品會有小小瑕疵,但是我極其偏愛這種幹淨利落透明的大方,一塵不染。一一挑中了誰的心事,裝滿了什麼顏色的液體,都顯得沒有遮掩。
我願意為生命中那個重要的人變成玻璃娃娃。當靈魂從體內抽離的時候,全身上下無一處不透明,隻有那顆心承載著盛大的愛緩緩跳動著。
玻璃娃娃在光線下,像是初夏盛開的花朵。隻是看花者終究不知道,透明的花瓣尖上,那晶瑩剔透的露珠,究竟是誰的眼淚。
耳語著告訴你,我願意為你支離破碎。
丁甜很願意就這樣變成那個顛沛流離卻在痛苦中堅強的玻璃娃娃。
我問老板要了一杯柳橙汁,然後找到角落的位置坐下來。看了看表,五點剛過,此時的酒吧清閑得和白天一樣。抿了一小口橙汁,酸味中充斥著苦味。那種苦味突然刺激了我的味覺,不過到後來更多的還是習慣。
[2]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葉子曼妙的身影卻依然沒有在眼前出現,等來的不過是一個個來此享受輕鬆氛圍的男士,幾個人一夥的點了一瓶解百納幹紅。順著視線的方向看過去,透明的高腳酒杯裏裝盛著深紅色渾濁的液體。
像是殷紅的血液,那紅得發黑的曼陀羅花。
說說笑笑的聲音漸漸地開始在安靜的氣氛裏滋長,像是找到了可以存活的空間。男人們的嬉笑聲越發大了起來。有兩個男的放下手中的酒杯,朝我這邊走來。
出於自我保護,我緊緊地坐在牆角。再看了一下手機,竟然發現已經七點。收件箱裏多了三四條未讀短信。大概都是同一個內容,來自媽媽和他——
丁甜你怎麼還不回來?——
我晚點回來,一定會回來的,別急。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出了短信,但是很快屏幕上顯示著"信號不好"的標誌而發不出去被遺留在了發件箱中。
"小姑娘,陪哥幾個玩會兒……"那兩個男人醉惺惺的樣子,其中的一個直接把手放在了我的肩上。他的目光是猙獰的,糾結的,凶狠的。
"你走開!不然我叫人啦!"我試著大膽地說。
酒吧裏的人漸漸多了起來,聲音在空氣中回蕩,彌漫著嘈雜。台上的歌手開始唱歌,那種很勁爆的搖滾。他們根本聽不見我的喊叫聲,況且我也不敢大聲喊出來。其實這時候我是脆弱的,因為聲音變大,我想要竭力捂住耳朵,卻用來抵抗那些人的騷擾。我隻有強忍著大分貝的聲音,我想要製服那些聲音。
還有變得不安分,狂亂跳動的心髒。
男人的手變得不安分,甚至開始撕扯著我的外套,像是一隻毫不講理的狼動手動腳的。於是我急中生智抱緊手中的書包,繾綣著身體,盡量把自己縮在角落裏,不受到任何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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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節:糾結纏繞於掌心中央(2)
舞台那邊的那些燈光像是一瞬間變硬就能穿透人的身體,所有的人都變得透明。我感到害怕,但是此時必須用意念戰勝自己的脆弱。
"救命啊!——"我終於勇敢地放開嗓子,朝著人多的地方喊去。
終於服務生趕過來,把那幫醉酒者架走。他的嘴裏嚷嚷著:"媽的算你狠,一看就是個高中生,媽的!算老子今天運氣不好,否則早把你幹了……"
酒後亂性。
這個詞對我來說是危險的——
很輕易地就聯想到丁自強。那天他大聲地對媽媽叫喊道:老子就是愛上了別的女人怎麼著?你看看你,整天不像個女人,整個一潑婦!
丁自強很愛喝酒。記憶裏這是他唯一的嗜好,無論什麼時候都會喝很多,白酒是最醉人的,酒精度一高外加又喝得多很容易直接醉倒在酒桌上。
還記得以前他喝醉酒的時候,回家就吐。吐得一天一地滿屋子都是醉酒味,我好幾次看到媽媽俯下身子用抹布把那些汙漬一點一點擦幹淨。
那時候的丁甜,就算再堅強,也還是會難過得鼻子一酸,眼淚就滑落下來。
終於沒事了,但是,我親愛的葉子,你到底什麼時候來?
[3]
我迅速結賬,像是肇事逃逸那樣離開酒吧。心裏默默地念叨:我要去葉子的學校找她,不然豁出去在樟嶺巷挨家挨戶地找,無論怎樣也要找到她。
再向下俯瞰的時候,酒吧的那木製雕花樓梯顯得很高。我看見一個身影,帶著拖遝的腳步推開了樓下的門。
第一眼就認出,那是葉子!
挑染卷曲的頭發淩亂不堪,她捂著肚子直不起身子。
她抬頭的瞬間,我簡直恨不得一個跟頭翻下去!飛快地朝樓下跑去,我將她擁入懷中。我看見她嘴角上已經凝結而成的血痂,像是一條爬蟲。臉上的烏青應該是在散播著劇烈的疼痛,像身體四周蔓延——
葉子你告訴我你到底怎麼了?
我在她的懷裏哭起來了,因為她是那樣讓我心疼——
沒事,一點小傷。
"還有,真的不用替我擔心,隻是因為我在酒吧唱歌別人嫉妒我了呢。你應該為我高興。"她努力地在我麵前莞爾,想用這種方式掩蓋真相。
"大不了咱們不在酒吧唱歌了好不?"我擔心地問她,擦幹了臉上的眼淚。
"怎麼行,不能退縮的。"她說,"我很需要這筆工資呢。"
葉子,我是真的不忍心看到你騙我。你為什麼不能對我說實話呢?你知不知道你這樣會讓我更加擔心?——
糖糖,你陪我回家好麼?
葉子,請你不要再這樣求我。我們之間不需要客氣,需要的是彼此間的雙生共命。就像是盛開在黑暗裏一種潔白美麗的花朵,味道潮濕芬芳但是充滿迷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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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節:糾結纏繞於掌心中央(3)
它有一個好聽的名字——雙生花,GeminateFlower。
一蒂雙花,卻始終朝相反的方向開放。等到花期將盡時,兩朵花會極力地扭轉花枝,在凋落的那一瞬間終於有了唯一的一次相對。那唯一的一次,是那樣得傾盡全力,共同吸納彼此的殘忍。
我就這樣扶著她陪她到了弄堂口,全然忘卻了剛才發生的所有那些讓我窘迫的事情。狹窄的弄堂亮起了幽幽的燈火,稀疏的大概沒有住很多人。
從弄堂口一直往裏走二十米左右的距離,就到了葉子的家。她用鑰匙打開大門,裏麵果然一片漆黑,就像是廢棄的庭院。葉子打開了燈,我眼前看到的是麵積並不大的房子,很老舊。
這時候手機響了起來,還是條短信,又是一樣的內容。我幹脆回了個電話過去,對著顧澤晟說,轉告媽媽我今天可能會晚點回來,但是讓她放心。
聽見了他的欲言又止,我直接掛掉了電話。
葉子拿來藥膏,躺在床上,我為她塗抹痛處。小腹上的烏青很明顯,都變成了皮下淤血。我用手指沾滿了雪白的膏體,用指腹輕輕地往她的烏青塊上塗抹。我感覺到她在顫抖,就好像是被我弄疼了一樣。
"是不是被我弄疼了?"我問她。
她搖搖頭。那個罅隙我突然想明白了一切,所有的一切都是那麼明白了。那天女生議論的"夏染藍報複",我想那個被打的人就一定是葉子了。
所有的一切,剛好吻合。
事實正是如此。
你為什麼要騙我呢?上帝就是存心想讓我知道事情的真相,其實你也不用刻意騙我的,反倒給我帶來了更多的擔心。
但是接下來她的話,卻讓我所有想問的一切都咽進了肚子裏。
她倏地坐起身子,用不可置疑的目光對我說:"你知道嗎?糖糖,我喜歡上了一個男生。但是我估計我再也不會見到他了,並且我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
葉子喜歡的男生,竟然不知道名字?
"葉子,是真的嗎?"我問。
"糖糖,你有喜歡的男生嗎?"
我連忙搖頭,說著"沒有沒有,才沒有呢"這樣極力否定的話。我的腦袋就這樣像是被抖空了,不知道說什麼好——
此時心裏確實有一個人矛盾著,偏偏想起他。但是隻是很奇怪的感覺而已,他永遠也不可能成為生命中最重要的那個人,但是卻很容易想起來。就好像他所做的一切都慢慢地變得不合常理,卻還是找不到可以替代的那個代名詞。
很多時候,許多事情在心裏都會演變成一個矛盾體,糾結著藤蔓纏繞在掌心的中央。
如果我說真的沒有,葉子,你會相信麼?
[4]
周日我沒有乘校車回學校。
顧澤晟偏要陪我一起回去卻讓我費了好大的勁兒拒絕了。現在的家在城市中心,而學校在以前的那個家那裏,要轉很多趟公交車。我背上書包出門的時候,他偏偏跟著下來,執意要一起走。我轉身和他道別。
→虹→橋→書→吧→
第83節:糾結纏繞於掌心中央(4)
我是真的不知道究竟該怎麼樣形容我和他之間那種矛盾的關係了。如果真的可以,我寧願我們從未見過。
現在,單純的"哥哥和妹妹"就好了,別再讓它衍變得錯綜複雜,那樣纏繞的終究會是自己。
如果那樣,誰都會淪陷在那個旋渦裏無法自拔的吧。
教學樓的走廊變得黑暗,還沒有人,所以很靜謐。我打開了教室的門,走到我的座位上整理書包。沒有人的教室顯得空曠,像是沒有人的音樂會默默地開場,簾幕拉開的那一刹那需要戰勝的原來是自己的軟弱。
俯身一看,抽屜裏的那個禮物盒子在我眼前出現,那個盒子我從未打開過。愛心型的包裝紙,那種華麗又是我怎麼敢輕易接受的呢?
丁甜,因為你明明不是天使,無法觸及那些華麗外表下的真實,因為那是你永遠也無法到達的天堂。
心裏有一個聲音左右著我——
丁甜,打開吧,旁邊沒有人。
我閉上眼睛,聽見了在手使出的力的作用下紙頭被撕破的聲音,像是撕心裂肺的呼喊,那種骨頭脆弱得能夠被折斷的聲音,我突然不忍心。
丁甜很多時候都是能輕易被改變的吧,因為於心不忍,因為體內存在著一個善良的分子,所以不能做到敢作敢當敢愛敢恨。這又是我的一個致命的弱點,思想是個旋渦,進得去出不來。深陷其中會無法自拔,那種痛苦比竭力想要穿越現實還要難以承受。
一個木製盒子,手掌大小的盒子。
打開來,我竟然看見了和我臆想中一模一樣的東西:那是個水晶球,晶瑩剔透的球體和一個台球的大小相等,裏麵是一個透明的玻璃娃娃。全身透明,但是唯獨心髒是一顆紅色的愛心。那個玻璃娃娃同樣有一雙透明的翅膀,紋理清晰像是精雕細琢的藝術品。
粉紅色的陶瓷底座,由白色和紅色的花朵組成,圍成花圈拖住玻璃娃娃——
那樣的一個水晶球,卻讓我在自己的另一個世界裏頓時迷失了方向。它在我的手中顯得分量尤為沉重。如果不小心,後果將會是顛沛流離,支離破碎。把水晶球倒過來,無數亮閃閃的亮片在液體中飛舞,讓那個玻璃娃娃顯得更加脆弱。
後麵有一行刻在上麵的字,娟秀的竟然刻在了陶瓷底座上。
如果可以,給你超過給妹妹的愛。
我回頭看看四周,竟看見他倚靠在門口,那樣的目光頓時想讓我逃避。他帶著微笑,然後我的目光和他的產生交集。
刹那間迅速升高的溫度,抵擋了吹進教室的涼風,臉上的緋紅大概說不清亦道不明了吧——
湧上心頭的糾結再一次宛若藤蔓,纏繞得更加撲朔迷離。
這一刻,我不是我,從身體裏抽離,飛向另一個世界尋找另一個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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