異界大陸的南方有無數細小的江流,這些江流雖然細小,卻往往穿過數個小國。比如眼下的這條——妔江。
妔江一年四季都是一樣,墨色的流水如同黛染,畫筆一般的黛色將繇國橫穿,百姓們常說,妔江是個活物,流水隻是在江中呈現淡墨的顏色,一旦有人將水從江中取出,顏色就會更替。
央桑此刻站在妔江江畔,眼波流望,黛眉含情,身邊除了一路送她南下的青煙外,還帶了兩個青稚的婢子。身後卻是數百名皇城的鐵甲皇衛兵。繇國本是彈丸小國,就連國君出行也從未有過這等架勢,不過繇國四公主詠煌肩負著與泝國的和親使命,幾天前卻莫名失蹤,消息不脛而走,使得皇城上下百姓官員驚慌一片。正當和親臨近之時,四公主突然歸國,第二日宣布改詠煌為央桑。和親事宜俱已完備,隻等三日後泝國迎親。當下公主安全與國家平安掛鉤,守衛工作當然是重中之重。
紅線、紫菱兩個婢子自打七歲就進了宮,起先是陪同公主玩耍,後來公主長大,幹脆做了公主的婢子。雖說兩個丫頭是婢子身份,卻與詠煌公主一齊生活九年有餘,彼此之間少有隔閡,私下裏更是情同姐妹。皇宮內以詠煌公主最得國君喜愛,紅線紫菱也因此沾光,自打公主和親消息確定以來,兩個丫頭隱約知道將來要隨公主陪嫁到泝國。
這兩個丫頭都能猜的到,何況文武百官?一時間內廷紛亂,各種消息口耳相傳,在眾人口中誇大訛化。兩個丫頭堅強重情,和親十日前,與詠煌公主抱作一團悲聲哭泣,許下“主仆關係,姐妹情誼”的誓言。一主二仆哭累了幹脆睡在一起,待到天亮時才發現公主失蹤。
紅線紫菱擔心國君治罪,更擔心公主不測,好在公主四日後歸國。兩個丫頭起初還十分歡喜,隻道公主平安返回,自是上天庇佑。但三日過後的此刻,兩女心中卻惶恐萬分,隻覺公主歸來之後變得陌生許多,不僅習慣言行迥異,就連五官神色都不同往昔,與兩人的關係也生疏許多。此刻來到妔江江畔,紅線紫菱更是對望一眼,彼此從對方眼中看到一絲吃驚,她們的公主可是十分迷信,向來都在躲著這鬼魅異常的妔江。
兩女剛待勸誡,卻見詠煌公主嬌笑一聲,眼神迷離似是自言自語的說道:“哎,這妔江還真是苦命,可憐,可憐…”
青煙知道央桑這話是對她所講,當下輕笑一聲戲謔道:“公主此時說出這等話來,真讓我好生的敬佩。公主明明身處絕境,卻猶自為一條江水傷神。百姓定然相信,公主一定會以大局為重,與泝國的和親定當圓滿。屆時公主功德無量,繇國百姓永世難忘。”
央桑聽出青煙話帶嘲諷卻不惱怒,隻是上前一步,折下弱柳般的腰身,伸出粉膩白潤的一雙纖手,從江中汲起一捧江水來,隻見江水墨色盡去,空留掌心的清澈晶瑩。央桑苦笑一聲,怯生生說道:“姐姐還是喊妾身妹妹的好。姐姐且看這江水,在江中還是黛色,入了妾身的手,卻又變得這般清澈通透。相傳千年前有個叫溪妔的女子為抗父母之婚投河自殺,因為投河之時正穿了一身墨染的素衣,這河水才變成了黛色。此後的幾年,天公連降大雨,活活將那條無名的河擴成了眼前的妔江,水雖多了千倍萬倍,其中的黛色卻還是那般分明。假如妾身也是一江水,姐姐覺得會是怎樣?”
青煙好歹是活了千年的半神,就算平常再不動腦子也能聽出央桑此刻說出這話的意思,她微笑看著央桑的側臉,直到對方眼神頻動,忍不住的扭頭看向她時,才嬉笑一聲道:“若央桑妹妹也成了一條江啊,依姐姐看,準是那水在江中時清澈見底,捧到手裏卻會黑漆漆的散發臭氣啦。”
央桑淒然一笑,輕聲道:“如果真像姐姐說的一般,妾身還真是萬萬尋不得死,否則依靠這江水生活的百姓豈不是要搬遷了。哎,其實今日妾身不想和姐姐鬥嘴,隻想說些掏心窩的話。在姐姐心中,妾身難道真像蛇蠍一般,就連為保清白投江自殺都會損害百姓麼?還有…還有葉公子,他也是誤會妾身了。”
青煙見央桑說完緊咬下唇,眼中也有淚光閃動,忍不住起了憐憫之心,當下心中一震,隻覺央桑這女子十分了得,一顰一笑都能勾人心魄,自己一個女人都險些著了她的道,更別說那些男人。想到這裏,青煙心中一甜,不禁想到了葉瞑,這個男人既然能抗拒了央桑,一定是個值得信賴的男人,當即又想起葉瞑曾信誓旦旦對自己說過,自己是他在乎的人,他會練好武功保護自己。哎,莫名奇妙的,這男人突然成了神魔,今後如果自己陷入危險,他真的會拚了性命救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