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看守所的生活條件,張悅早已經有了最壞的心理準備,可當他真正走進監室中的時候,仍不免大吃一驚。十七、八平米的房間裏,密密麻麻的塞著二十來人。左邊是一個一米來寬的過道,盡頭的牆角處是一個蹲式的便池和一座黑乎乎的水池,旁邊牆上釘著幾塊木板,放著一些餐具和洗漱用品。靠房間的右側是一排鐵架子,上邊搪著幾塊厚木板,算作是床,靠著裏邊的幾塊板子還算是寬鬆,越往門這邊越擠,嫌犯們人挨人、肉貼肉的,隻能側著身睡,更有五六個擠不上床,直接睡在地上,頭就對著馬桶,仍然鼾聲如雷。其時正值盛夏,屋內一股酸臭的味道,張悅感覺自己如同是到了一口大醃菜缸裏。
監室的鐵門聲音特別響,像一口破舊的銅鑼,一開一合,把監室內的人都吵醒了,看守也沒說一句話就鎖上門走了。睡在最裏邊的一個漢子坐起身來,上下打量了張悅一番,對睡在他旁邊的白胖子使了個眼色,白胖子心領神會,起身走到張悅跟前,不由分說照著張悅的肚子就是一腳,這一天裏,張悅隻有早上吃了頓早餐,餓著肚子站了一下午,早就身子發虛,這一腳下險些把張悅踹倒。
張悅挨了一腳沒有做聲,卻也沒有表示出順從,隻是盯著白胖子看,白胖子看他還是有不服的意思,又倫起來給了張悅一個嘴巴,嘴裏罵道:“CNMD,蹲下,想在這拔橫怎麼著?”
張悅雖沒進過看守所,卻也聽說過裏邊的規矩,他知道在此處強龍不壓地頭蛇,自己若是反抗,這些人非得一窩蜂似的衝上來把自己咬死。於是他乖乖的蹲在地上,可眼睛卻仍是死死的盯著這個白胖子。
白胖子問道:“小子,你是混哪的?因為什麼事進來的?”
張悅答道:“賣汽車用品的,因為打架進來的。”
白胖子一聽張悅的口音,問道:“你是本地人麼?”
張悅道:“是,就是楓城的。”
“你把什麼人打了?”白胖子繼續問。
張悅聽口音白胖子也是本地的,若是自己言明自己把楊武的人給捅了,碰巧這白胖子一夥人與楊文、楊武有些過節,自己就萬事大吉了;可萬一他們與楊文兄弟有交情,自己可就沒好日子過了,仔細想了想,還是不值得一賭,便道:“一個小混混,不值得一提。”
白胖子又問:“以前進來過麼?”
張悅答道:“沒進來過,這是頭一次。”
白胖子回頭望了望睡在最裏頭的那個漢子,得到指示後,往鋪麵上一指,道:“我告訴你,進來了就老實點,現在趕緊睡覺。”
張悅站起身來走到鋪麵旁邊,可是鋪上已經是人貼人了,哪還有他睡的地方,張悅正準備轉身躺在地上睡,白胖子走了過來,對著靠門邊第二塊鋪板上的幾個人,一人踹了一腳,罵道:“TMD,都麻利點。”
這幾個人挨了踹,左右又擠了擠,竟然硬生生給張悅擠出來個位置。張悅擠上了床鋪也隻能豎著躺,他從來沒有睡在這麼差的環境裏,前後的人擠得他幾乎喘不過氣,被褥也酸臭得要命。幼年時張悅也受過不少的罪,可像如今這種境遇,竟讓他這麼一個孤兒都感到無法忍受,又想到徐靜和小娜,想到好友尹梁,想到剛剛結識的周鵬,甚至想到多年未見麵的奶奶,奶奶要是知道自己不但沒有出人頭地,反而有了這場牢獄之災,張悅難過得不禁要流出眼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