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引子(1 / 2)

我將要講述的是一個紛雜的故事,以至於它隻能是一個真實的故事,因為一個人——至少是像我這樣一個剛剛從大學畢業的人是無力憑空編造這麼離奇的故事的。在講述這個故事之前,我有必要先說說我了解這個故事的機緣。

2011年的冬天,楓城市有兩件轟動全市的大事,一是在房地產火熱的大背景下,楓城南部中心商業圈項目啟動,推動了波及數千戶居民的棚戶區大拆遷,在這占了楓城市城區麵積三分之一的拆遷區域之內,釘子戶、開發商、拆遷公司、城管和黑律師們交替登場,吵吵鬧鬧的糾纏了一整年,項目依然無法落地;二是公安部直接督辦的張悅犯罪團夥案告破,三人死刑,五人無期,更有數十人受牽連,當中不乏公職人員和商界名流,可在這些落網的罪犯當中,唯獨主犯張悅,據傳說他是在數百名刑警和武警的重重包圍之中,離奇的消失在一所公寓之中,從此再無音訊,一時之間與此案有關的一切都成了楓城市街頭巷尾最熱門的談資。

那段時間我剛好大學畢業,找不到合適的工作,也不願意寄希望於考那萬分之一機率的公務員,索性與同學侯君一起回到了老家楓城市,準備開一家文具批發店。籌備初期,為了節約成本,我們在城郊租了一戶民宅充當倉庫,楓城市是一個縣級市,人口隻有九十多萬,城區麵積也不大,因此雖說我們的倉庫地處郊區,離市中心卻也不遠,房租的差價足以彌補小貨車燃油消耗。“倉庫”原本是一戶富裕人家的住宅,隻因主人退休後舉家搬到了省城去住,才掛牌出租,房子規模不小,算上閣樓共有三層,我們資金不多,存貨量也不大,貨物隻占了一層不到,剩餘的空間看著可惜,我和侯君索性搬到閣樓裏住,也方便我們拉著貨出去跑業務,晚上還能召些同學朋友來打撲克喝小酒,這日子過得頗為自由舒坦。

話說初冬季節的一天,有朋友過生日安排了飯局,我和侯君大醉而歸,直睡到第二天還是昏昏沉沉,按照慣例打算給自己放一天假養養精神,可天剛亮窗外的警車就毫不客氣的喧鬧不止。我們的“倉庫”斜對麵是楓城市看守所,平日也經常有警爺開著公車尖叫著進進出出,我們早習慣了,用被子蓋住耳朵盼警車趕快靜下來,可反常的是,今天的警車異常的頑固,不但叫個不聽,而且逐漸從獨奏變成了交響樂,更夾雜著紛亂的吵雜聲。侯君定力高深莫測,仍像死豬一樣躺著不動,跟侯君比起來,我的好奇心要重得多,心想:這麼多警車在樓下,莫不是有人越獄了。於是打開窗子探頭出去看熱鬧,樓下的場景倒也沒讓我失望,路邊整齊的停著十幾台警車和兩台特警專用的黑色大巴車,耀武揚威的閃著警燈,四周除了警察和警車列這隊嚴陣以待外,還有很多民用的車輛,其中不少還是奔馳、寶馬之類的豪車,這種場麵絕不多見,我忙喊侯君也過來看。

侯君還沒醒酒,睡得跟死豬一樣,我看了半天發現也沒什麼意思,正準備繼續睡覺,樓下門鈴卻跟著不合時宜的一並叫了起來,我看了後君一眼,絲毫不為所動,指望他開門時沒戲了,我隻好披了件大衣下樓開門。大門剛打開一條縫,兩個人影迅速閃了進來,我嚇了一跳,緩了緩神才看清楚其中一人是侯君的三舅,帶著鴨舌帽,背著一個帆布的大旅行包,與三舅同來的人卻很麵生,穿著短身呢料的風衣、裹著圍巾,看不清麵容,隻覺得身材很削瘦。三舅是侯君媽媽的堂弟,比我們隻大十來歲,在楓城開了一家不小的咖啡廳,雖說稱作咖啡廳,實際上顧客卻都是奔著打麻將去的,賭徒之中各行各業的都有,三舅天天與這些人接觸,日子久了世麵見多了,也就以道上人自居,標榜自己是個講義氣的江湖中人,我和侯君可不跟他瞎客氣,既然三舅自詡仗義,我們就常常厚著臉皮去咖啡廳白吃白喝,跟三舅混得十分熟悉。今日見他慌慌張張的樣子,我逗趣道:“三舅啊,這麼多警車在路口,抓你的啊?”

三舅從不把我當作外人,白了一眼道:“小孩毛子,別瞎說話,借你家閣樓用用。”說罷也未經我同意便引著圍巾男子向樓上走去。

我也未搭腔,揉著惺忪的睡眼也跟著上樓,三舅對這圍巾男倒十分恭敬,邊走邊介紹道:“這倆孩子都是我外甥,穩妥得很……”

侯君還在床上躺著,三舅到了樓上也不理他,拉了把椅子請圍巾男坐,又打開了電視,一邊調台,一邊對我喊道:“給弄點水啊,這嗓子幹的!”

我看三舅這副嘴臉,心知三舅是在客人麵前耍威風,便很給麵子的到電視櫃下的小冰箱中掏出兩瓶可樂,電視裏此刻正在播放張悅案的專題節目,我這才想起來新聞早就報道過,今天要對張悅案的三名死刑犯實施注射死刑,而行刑地點便是我們對麵的看守所,難怪一大清早就吵鬧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