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修笑著快步到床前,神色甚是擔憂:“那些都是虛禮,隻要心誠,行不行禮又有什麼關係,華妃妹妹身子不好,這些自然是要免了的。”
“給皇後娘娘請安。”麗嬪和曹琴默卻是不能如此,隻得恭恭敬敬行禮。
“都起來吧。”宜修笑道,“本宮還怕華妃妹妹養病悶得慌,如今見有別的姐妹陪著,也就放心了,不過也別擾了妹妹休養身子才好。”
眼下雖還沒行正式的冊封禮,到底是下了聖旨的,有眼色的早就改了稱呼,就連內務府都替她早早準備下了皇貴妃的服飾。此刻宜修卻是一口一個華妃,像是在說明什麼。
“隻要不是說些捕風捉影的話,閑來無事,聊聊天也是好的。”
宜修聞言果然麵露疑色。
年世蘭笑道:“方才就聽她們說皇上下了聖旨要晉臣妾的位份,如今聽皇後娘娘所言根本就是沒有這回事,不就是她們在嚼舌根,要哄臣妾開心,也不是這麼個騙法,妃和貴妃尚且一字都差不得,何況是皇貴妃呢。”
宜修笑得尷尬,到底是做了許多年皇後,這點忍耐還是有的:“妹妹這可是錯怪了她們,皇上確是下了旨意,隻是這冊封禮未行,宮裏知道的人難免沒那麼多,少不得像本宮這樣弄錯了稱呼。妹妹還是早些養好身子,早早行了冊封禮才好,本宮也不打擾妹妹休息了。”
宜修此番前來,一是出於皇後的職責,理當來探望,二則是想探探虛實。
才出翊坤宮,剪秋便忍不住道:“娘娘,這華妃也太過囂張,還沒行過皇貴妃的禮,就敢在娘娘麵前擺架子,娘娘怎麼說都是皇後,才是真正的後宮之主。”
“你如今倒是愈發沉不住氣了。”宜修搖頭歎息,“她向來是這個樣子,本宮倒是瞧著華妃和從前有些不同。”她仍是這麼稱呼,隻要她一天是皇後,華妃永遠都隻能在她之下。
“奴婢沒有瞧出來。”皇後既然提了此事,她必會叫翊坤宮裏他們的人多加留意。
皇後走了,年世蘭方才覺得舒坦多了。“這一口一個妹妹的,我可當不起這樣的姐姐。”她知道應該自稱本宮,也不知以前是如何習慣這稱呼的,如今隻覺得這樣說話不習慣。
曹琴默拿起帕子掩在唇角:“皇後叫誰不是妹妹呢,這後宮裏可不都是她的姐妹。”
“說起來,皇後還是有個姐姐的。”
曹琴默連連咳嗽兩聲,麗嬪卻似毫不在意。“從前的純元皇後就是當今皇後的親姐姐。”
“那從前的皇後呢?”年世蘭問道。
她二人是知道年世蘭如今不記得一些事情,也講了一些自己知道的事情,不過都是撿了好的來講。現下這麼一問,曹琴默忙道:“純元皇後已經去世了。”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若再細問就不好敷衍。
幸而年世蘭聽聞已經去世,也不再多問。二人見時候不早,匆匆告辭離去。
大抵是生產之時耗費了過多的力氣,年世蘭覺得身體乏力,沒多久便昏昏沉沉睡去。夢裏,她的身體分成了兩個人,她看到了另一個自己做著許多令自己陌生而熟悉的事情。
她看到那個自己斜倚著門框望著天邊一輪弦月,淚水自眼角滑落,她聽到那個自己聲音淒涼:“皇上終於寵幸她了。”
忽而,畫麵又到了翊坤宮內,那個她,拚命往嘴裏塞著東西,嘴裏的還沒咽下去,手中的動作卻不曾停過,終於,那個自己把費力吃下去的東西吐了出來,她笑得眼睛裏落下一串水珠:“頌芝,本宮吐了,快去請太醫呀!……本宮吐了,你不為本宮高興嗎?”
畫麵再次變幻,還是在翊坤宮,那個自己站在香爐旁,周圍跪滿了人,有翊坤宮的宮人,還有曹貴人和溫儀。溫熱的液體自眼角滑落,那聲音讓人聽得充滿絕望與無助:“如果本宮也有孩子,皇上就不會生本宮的氣了。”
……
年世蘭猛然驚醒,眼角一片濕意。那些場景那樣真實,仿佛就是昨天的自己,那就是自己忘記的往事?
年世蘭揉揉額角,不打算再深思。
屋裏靜得出奇。年世蘭正要喊人,忽地覺出有什麼不對勁。頌芝一直是在外間守夜的,往常她稍有動靜,頌芝便會趕來,今兒卻不見人進來。
屋外夜色深沉,屋內也是昏暗一片,可她總覺得這屋內多出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