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麗堂皇的宮殿中眾多宮人忙綠地進進出出,屋內壓抑的氣氛能使人窒息,蘇培盛從裏頭出來,才意識到額頭全是汗水。
小夏子候在門外,遞了塊幹淨的帕子上去:“師父,裏頭怎麼樣了?”
蘇培盛一甩拂塵,催道:“還不快去瞧瞧宮裏的太醫都來了沒。”
小夏子不敢多問,應聲跑出去。大老遠就看見幾位太醫提著藥箱,行色匆匆,他一點也不敢怠慢,趕緊領著太醫朝裏走。
冷不防背後有人叫他:“小夏子公公。”
小夏子一轉頭,“哎喲”了一聲,竟然是果郡王。
“給果郡王請安,奴才正要給太醫們領路,先行告退,王爺您自便。”
“等等,本王和你一起去。”允禮又指了指身後的馬車,“太後也來了。”
說話間,竹息先下了馬車,又扶了太後。
“給太後請安。”
“免了,免了,皇帝怎麼樣了?”
師父連門都不讓他進,他是確實不知道情況,但見師父的神色似乎不大好,他也不好胡亂開口,隻急急道:“奴才不知,正要帶太醫過去。”
不知?是不好才不知,還是壞到無法說出口?太後一個趔趄,險險被竹息扶住。“太後,您可要保重身子啊。”
允禮幾步過去,扶侍在另一側:“皇額娘,先讓竹息扶您下去休息,兒臣同小夏子一道過去看皇兄,再來向皇額娘稟明情況。”
太後喘過一口氣,已經穩了下來:“哀家既然都到了這兒,就一起過去吧。”
眾人見勸不住,也就不再多說,是好是壞,總要眼見為實才能安下心。
這一路過去全是來往不斷的人,一盆盆往外頭端的水,泛著或深或淺的紅色,腥紅、暗紅、殷紅、朱紅……不同的紅,一樣的觸目驚心。
及至到了門外,太後竟是顫巍巍扶著門沿不敢入內。
“太後駕到——”
“太後萬安。”
“太後吉祥。”
“都起來吧。”
皇後、華妃、端妃、沈貴人、菀常在……幾個妃嬪倒也都在,不過眼下可顧不上什麼禮節,太後匆忙就朝內室走去。
胤禛躺在床上,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太後瞧方才一路跟來的太醫都沒進屋,輕斥道:“太醫呢,還楞著幹什麼,趕緊替皇帝診脈。”
蘇培盛這才上前解釋:“圓明園中的太醫已經診過脈了,隻是商量不出用什麼方子合適,才請來了宮中的太醫。”
“太醫怎麼說?”太後在床邊坐下,見胤禛臉色蒼白,眼前不斷晃過一路上端出去的水盆,那些紅色好像刹那便從他身體裏剝離出去。
“那刺客的距離太近,太醫說,皇上心脈受損,如果再不醒過來,恐怕……”從宜修的聲音中聽得出強忍的哽咽,她再也說不下去了。如果躺在床上的人不在了,她還爭什麼,她是誰都沒有意義了。
“胡說。”太後怒道,“皇帝是真命天子,自然有神明庇佑。”
“是。”宜修捂著嘴,斜眼過去,似乎這樣就能抑製住眼中不斷外溢的熱流。
忽然間,宜修瞥見站在一旁的年世蘭,眼中燃起了火光。
是她,都是她,如果不是她突然出現,皇上至少不會被轉移注意力。
如果不是她衝上去擋那把匕首,皇上起碼還能全身而退。
“都是你。”宜修猛然揪住年世蘭的領子,雙目赤紅,“如果不是你,皇上就不會受傷,你看看,皇上躺在那裏,都是被你害的。”
太後告訴她,皇上寵華妃是因為年羹堯,她信了。
皇帝告訴她,常去翊坤宮是因為年羹堯,她也信了。
可是,為什麼她親眼見到的事實卻不是如此。
她再驚恐,隔得再遠也看得到,華妃擋在皇帝身前的那一刻,他突然就抱著華妃轉過了身子,擋在她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