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為這部專著寫前言的時候,我正在前往夏威夷的途中,飛機翱翔在浩瀚無際的太平洋上空。太平洋,這個世界第一大洋,從古到今飽經人類文明發展演化的滄桑。古代西太平洋以中華帝國為龍頭發展輝煌,近現代以來東太平洋則倚靠美利堅主導,以大西洋文明為原動力後來居上。如今太平洋東端鷹鋒仍健,卻也展示出幾許疲態;西麵的巨龍正躍躍欲試,盡管困難和障礙依舊很多,但重新崛起的勢頭不可阻擋。太平洋必將見證人類文明的新一輪激蕩成長。
2008年國際金融海嘯發生後,有預測說未來世界將開始由中國和美國聯合主導共治,即所謂“G2”。但此說法的聲響雖大,卻並不現實。因為美國還沒有輕易放棄當今世界唯一超級大國地位的打算,而中國這邊自己還沒有到達“中美共治”所要求的自信和策略,傳統哲學對出麵領頭多有忌諱,更不用說中美兩國之間雖然合作廣泛,但矛盾與潛在衝突也有不少。
然而在2011年,“阿拉伯變革浪潮”和“歐元區債務危機”發生,中東地區進入長期過渡變革,而歐洲則跌入了漫長的經濟緊縮和衰退,這等於是讓中美兩國各有得失,並終於將世界的增長和發展焦點聚焦於亞洲太平洋地區,並實質性地形成“啞鈴式”世界格局,即中美作為東西兩端相對突出,而處在中間地帶的歐洲與中東地區陷入相對發展低穀。這樣就比較實際地把“中美主導”格局框架推上台麵,並將引領世界進入全新的“太平洋世紀”。中美兩國各自麵臨的發展機遇與風險程度也都更加接近,原先美國單騎領先的絕對格局已經被打破。
如此“中美主導”格局不同於以對抗為主的美蘇爭霸冷戰時期,那時雙方是以軍事實力作為後盾來確立勢力範圍,不曾料想最後競是政治文化與經濟實力決定了勝負。目前,中美雙方的競爭與合作兼有,彼此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範疇更為複雜廣闊,包括圍繞經濟發展、戰略地緣和文化影響等各方麵,同時雙方都刻意淡化意識形態爭執與直接軍事競賽。於是,中美之間的互動較量,更多的是關係到文明發展演進的層麵。
在當代中國,對美國作用及影響的估計比較兩極化。一種慣性思維是“美國總是設法遏製顛覆中國”,另一種思維則是“中國把自己的事情辦好就行,與美國關係不大”。
第一種思維基本屬於中國過去150年來長期積弱受製於西方列強的心理陰影,以及後來僵化推行“極左路線與宣傳”的後遺症。不錯,中國和美國的社會製度與意識形態迥然不同,雙方自然也會形成相互競爭和牽製。比如20世紀50年代朝鮮半島燃起戰火,中美兩國都加以介入;稍後美國國務卿杜勒斯宣稱要對中國的下一代人實行“和平演變”,但與此同時,中國也在試圖輸出“世界革命”。
進入21世紀後,隨著中國綜合國力的發展提升,美國作為世界第一強國不甘落伍,在多個領域與中國過招甚至展開遏製,對中國的崛起做出文武兩手應對準備,其實這也在常識範圍之內。如果美國一遇到競爭和挑戰就認輸,將老大地位拱手相讓,那反倒真成了“紙老虎”。
美國真希望中國徹底崩潰嗎?在這方麵中美雙方都有人做如此妄想,但其實這並不符合美國的實際利益與戰略。道理很簡單,因為一個崩潰混亂的中國對美國以至於世界都沒有任何好處,一如中國也不希望美國崩潰一樣。
但有些人還是熱衷於繼續妄想下去,即試圖把中國的任何問題都與美國掛鉤,都認為是美國的陰謀所致。按這種幼稚可笑的邏輯,就無法解釋美國當年退還中國“庚子賠款”並幫助中國創辦清華大學;無法解釋“二戰”期間美國空軍誌願人員毅然組成“飛虎隊”援助中國對日作戰;無法解釋“冷戰”期間中美曾聯手抗擊蘇聯霸權;以及中國實行“改革開放”後中美展開的全方位互動和交流。
欲有效矯正這種“逃避自身責任”式“盲目誇大美國作用及被美國迫害的妄想”,中國方麵還真是要努力樹立“主要取決於把自己的事情辦好”的指導思想與核心概念。畢竟,像中美這樣的大國,出現最大隱患的可能還是自己打敗自己。
第二種思維也很片麵,因為從宏觀的角度上看,中國隻“把自己的事情辦好”是遠遠不夠的,因為在資本及產業全球化、區域安全、普世價值與文化發展等許多重大事務上,中國還不能讓美國輕易“撇清幹係”。另外,在全球化的今天,不謀全局者,絕對不足以謀一域。從這個意義上講,中國的崛起,必定是在整個世界舞台上的崛起,也就必然與當前唯一超級大國美國頻繁交集以至碰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