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六不願和冬菱一起玩，不願意了十六年。
滄州占據著大陸最南的版塊，氣候溫和，物產富饒，貿易往來不斷，經濟繁榮，是整個大陸的中心領域。毗鄰的羽族和蛟族年年派使者前往滄州，一是拜見人類的王，二是學習人類的知識和文化，因此滄州大街上常常看見撲騰著白色翅膀的羽人或者耳長綠鰭的鮫人。
豔六無聊的坐在自家門前的檻上看書，書裏描繪著大陸的地圖並附有詳細的介紹。這本《地圖誌》早被他翻爛了，再拿出來隻是為了有個借口守在門邊。
街道行人絡繹不絕，孩童的嚷嚷聲不時入耳，豔六忍不住抬頭朝街頭一端忘了忘，熙熙攘攘的人群裏沒有熟悉的身影。於是豔六又翻了一頁書，書中畫的是冀州，鮫人居住的地方，是整個大陸最小的版圖，幾乎全被海占據。鮫人重鬼神，好祭祀，巫覡術士具有重要地位，鮫族每年舉行大行祭祀典禮，鬼神在他們心裏是冥冥之中，萬事萬物的引導者，因而對於外族人，往往采取疏遠的態度。不過，也不是全然的淡漠對人。
這不。
“小菱，我給你帶了掛符，”穿著紫色衣衫的鮫人手裏拿著個小物什，頗有些討好的遞給冬菱，“這是我自己做的。”最後還偏偏強調一句。
冬菱笑嘻嘻地收下了，說：“謝謝龍蘊哥，每次來都送東西，下次我去冀州，送你一車東西。”
豔六好不容易盼著了那人，心情正喜，聽見冬菱的話便煩膩了起來。冬菱一個窮家出身的，最多湊齊一車的土豆，還沒銀子運去冀州。縱然自己身世也好不到哪兒去，但決不會誇誇其談，矯揉造作。
“不用，不用。”龍蘊拒絕著，“你人來就好，我帶你去看鮫海。”
冬菱便什麼都不說，隻發出一連串笑聲。
豔六鎮定地低頭看書，等對方來打招呼。果然不久龍蘊便看見了他，主動招呼：“六兒。”
豔六裝作驚訝地抬頭，喊了聲龍蘊哥，“今年又要進殿進貢嗎？”
“嗯。”
豔六剛說完就懊惱的直想咬舌頭，怎麼就提到了“進貢”，剛分明又看了冀州介紹，鮫族敬重鬼神，自尊心極強，怎麼甘於年年進貢。但見著人一時又不知道說什麼好，便是想著什麼就脫口而出了。如果龍蘊也送過來一樣東西那不至於為了找話而瞎說了，可偏偏隻送那虛偽的冬菱。
龍蘊過了初時的尷尬也接過話頭說：“六兒真是喜歡讀書，以後該是個人才。”
豔六一聽便止不住地咧嘴笑，一旁的冬菱鄙夷地輕嗤了一聲。
龍蘊見豔六沒有回答的意思，便又說：“那不打擾你看書，我去城東逛逛，晚上給你帶糕點回來。”
豔六猛點頭，冬菱輕推了龍蘊一把說：“我不去了，累了，我陪陪六兒，等你帶糕點回來。”撒嬌的語氣顯然很受用，龍蘊什麼都沒說，點個頭就走了。
冬菱剛坐在檻上，豔六就瞪他。冬菱樂了，“你個呆頭鴨，瞪我做什麼，你的龍蘊哥哥我可沒興趣。”
沒興趣你這麼虛偽做什麼。豔六心裏腹誹沒說出來，他就是空有一肚子墨水，口齒一點也不伶俐。於是他合上書打算回自己的小屋子去。
冬菱反應快著呢，趕緊把他拉住，說：“你小子幹什麼去，我還在這兒呢。”
“你自己玩去。”豔六懨懨地回了句就搖著手臂打算掙脫。
“過來，”冬菱看著弱小，力道大著，“你可別和我慪氣，等我攀著龍蘊享受了榮華富貴，一腳就把他踹了，你愛怎麼他怎麼他。你別瞪我了，本來眼睛就小。也別用鄙視的眼光看我，我這輩子就隻喜歡錢。”
“俗氣！”豔六這兩個字就是從牙間蹦出來的，鏗鏘有力，像一把刀，恨不得把冬菱砍死。
冬菱大笑，笑起來還真是好看，眼睛彎彎，臉上還有個小梨渦，“傻子，就這麼些年頭，過這麼苦做什麼。不是我奪你所愛，而是現在沒有比他更富裕的在身邊，況且像這種富家子弟，有什麼值得愛的。”
豔六說什麼都不想聽，他就死認一個理兒，管那冬菱怎麼說。“你走你走，不學無術還滿口的銅臭味，這些個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要了有什麼用？”
冬菱雖然書讀的不多，腦筋轉的夠快，“你那些個小心思難道死了還能揣著？”
豔六這次瞪眼加撇嘴，硬是什麼都不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