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畢竟已登達7460米。\r
距峰頂,僅剩300多米了。\r
每一個人都在哀求大本營,不能撤退!\r
次仁多吉:“命還在!怎麼能退?”\r
邊巴紮西:“上!還得上!”\r
高見和成:“請求啦!拜托啦!再給我們最後一次機會……”\r
山本篤:“記住大西!對得起大西嗎?……”\r
23日晨,8時30分,大本營和山上通話已達兩個多小時。\r
仍無結果。\r
大本營裏的每一個指揮員都心似油煎。\r
傍晚,直到傍晚,指揮部咬牙下令了:“如果明天天氣允許,再做最後一次突擊!千萬注意那個流雪槽!不行就堅決下撤!每一個隊員,必須無條件服從每一項命令!”\r
“謝謝啦!謝謝啦!……”隊員們在歡呼。\r
24日淩晨4時,山上山下所有的人都站在帳篷外,仰望著天。\r
風,死命地撕卷著大本營上空的旗幟,呼啦啦像要將它扯成碎片。山上的突擊營地旁,肆虐的高空風吹得人連站也站不住了。\r
雙方的對講機都開著,都在聽,都沉默了。\r
南迦巴瓦峰啊……山上,所有的隊員,都望著那迷人而又看不見的峰頂。\r
人與山的對峙,理智與無法忍受的感情的對峙,整整一個上午。\r
風,愈烈。\r
12時整,轟隆隆一聲撕心裂肺的巨響。成千噸的大雪崩,擊起白茫茫的雪浪滾滾而下吞沒了南峰。暴風乘機裹卷起漫天雪霧,似乎要卷拔起南迦巴瓦峰,拋到另一個世界去。\r
18時整,中日南迦巴瓦聯合登山隊的兩位總隊長——洛桑達瓦和村木,本著“尊重人的生命及聯合登山精神”宣布了最後一道命令:“本次攀登活動終止。全體隊員,勇敢撤退!”\r
山上,營地裏,所有隊員撲在一起抱頭失聲痛哭……南迦巴瓦峰啊,你給了我什麼呢?\r
我想起了到達南峰山腳下的那一天,我在海拔2000米處的雅魯藏布江邊仰望著頭頂海拔7700多米的南迦巴瓦。它像一柄直插雲天的利劍,閃著白燦燦的寒光。當時,我的淚水一下子就流了下來。我至今都說不清,那是一種如何撼人心魄、驚天動地般的情感。山坡上,藏胞們插上的經幡在呼啦啦飄動,我的眼前出現了大昭寺前那許許多多五體投地磕長頭的人們。我知道,每年,也都有無數的人到這裏來朝拜南迦巴瓦。如果我在,那人群中應該有我。麵對南迦巴瓦,我似乎明白了,這是一種神聖的儀式。朝拜,原來是生命的禮讚。\r
一位我很尊敬的老作家,談到一種“高地人生觀”和“低地人生觀”。高地人生觀是用高山來衡量一切,有著山的神秘、幽遠、壯大和靈感。她決不抬頭瞻仰,而是往下俯瞰,視人生中的功名利祿為飄去的淡淡浮雲。而低地人生觀則相反,盡管也叫幾聲掙脫世俗,呼幾聲老莊道禪。\r
登山者,正是這樣俯瞰著人間。\r
他們高揚的,是人間生命的靈旗。生命在登山者身上,閃出的光彩最絢麗。誰最熱愛生命?是那些勇敢無畏敢於向死亡挑戰的人,向一切未知領域探索的前行者。他們之所以能走出前人沒有走出的路,就因為他們太熱愛這人生。他們稱登山是“向自己挑戰的事業”,展示的卻是人類一種九死不悔的不屈精神。\r
我們的藍天,仍有太陽,永遠。\r
活著,就該有勇氣向自己挑戰!能向自己挑戰的人,就是舉起生命之光照亮蒼茫人生的前行者。\r
高爾基說:“對於生活,必須有一貫的、巨大的、使她變得有生氣的行動。”\r
登山,一部關於人、關於生命、關於生活的英雄史詩。\r
【補記】\r
一年之後。\r
1992年10月30日,中日南迦巴瓦登山隊11位勇士代表人類第一次登上了南迦巴瓦峰的峰頂。這11位勇士是:桑珠、加布、次仁多吉、達窮、邊巴紮西、大齊米(中方);山本一夫、山本篤、青田浩、三穀統一郎、佐藤正倫(日方)。\r
日方隊員山本篤,將一年前遇難隊友大西宏的骨灰撒在了南迦巴瓦峰峰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