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
顧易笙之於江城大學,是一個讓人不能忽視的存在。
江城大學並不乏生的美麗的人,且在這個國內一流大學裏,每個學生幾乎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精英,其中更不乏已經留洋歸來卻專門來到江城讀碩博的人,可像她那樣美,成績那樣好的,除了她,恐怕江城大學再也尋不出第二個。
雖是孤兒,可是靠著接些翻譯的活計自食其力,不戀愛,不依靠男友,她的戀愛史連我都不知道,唯一見過的一張她和一個眼鏡男的合照,也被她一口否決。
明明是學設計的,可她的英語極好,看的書也很多,無論從哪個角度說都是一個十足的優等生,優等到什麼程度呢,不知道她哪裏找來的關係,她常常幫在國外的中國留學生寫各種作業論文,就算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專業,她也會在圖書館泡上一天看各種相關書籍寫出一篇,要是接到畢業論文這樣的,一篇能有幾百刀的收入。
美麗的容貌,令人望而生卻的GPA,所有的一切都讓我對她無比崇拜,照理說她這麼優秀,就算高調一點也不奇怪,可她卻不,不僅不高調,就連低調都算不上了,大多數時候像個悶葫蘆,打她一拳就好像打在一塊海綿上,恐怕不僅連一聲疼都不會喊,還會上趕著追問你的手沒事吧。我一直好奇,她這個性子,是怎麼在江城大學生存下去的?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我這樣,江城大學中的很多人,哦不,是大部分人,都討厭她。
美麗優秀又低調,這些詞綜合在一起,在他們眼裏隻結合成了一個詞:裝清高。
甚至有人直接走到她麵前來羞辱她,問她:“顧易笙,你知道我們怎麼看你嗎?”易笙正忙著趕作業,握著筆的手停頓片刻,緊張地抬起頭:“你……”
她還沒說完,眼前的女孩子就立刻接上了她的話:“作為女人,我替你感到羞恥。“
“你說什麼……”我坐在易笙旁邊想要攔她,優秀不是她的錯,他們憑什麼這樣無所不用其極地踐踏她。
“景藍。”她拉住我的手衝我搖搖頭,回頭看了看,教室裏擠得滿滿當當竟沒有其他的空位了,她隻好繼續保持沉默,拿起筆繼續寫作業。
“你不要總是一副故作清高的樣子,我們都知道你是什麼貨色,追你的人利用了一個又一個,用完了就甩開,可惜你白白立了牌坊,所有人都知道,你隻是個**。”
背後難聽的閑言碎語我也不是沒聽過,可這次我還是在一旁聽得目瞪口呆,易笙對追求她的人總是不屑一顧的,她口中的“利用了一個又一個”又是怎麼來的,難道因為易笙跟旁人的接觸少,那些流言傳來傳去,竟變了味?
易笙聽了這話手中的筆又頓了幾頓,眼前的人見狀立刻得意起來,雙手交叉在胸前,她本就站在易笙桌前眼神向下,而此刻的眼神似乎多了幾絲鄙夷。
易笙則是努力向上挑了挑嘴角,好像鼓起勇氣似地抬頭看了看,前麵隔了兩排的地方終於有了空座,她起身收了桌上的本子和書換了座位。
我親耳聽見身後人們的閑言碎語,也親眼看見她在前方淡然地握著鉛筆,她正在完成一幅作品的初稿,旁若無人地勾畫著每一道線條。
我總是不能理解她,每次在我氣不過要替她出頭的時候,她總是這句話:“我沒關係的。”
我沒關係,這句話似乎解決了她生活裏所有的困擾。
可那件事的曝光,完全將易笙推向了輿論頂端,縱使她一貫抱著我沒關係的態度,這件事還是逼得她一下子請了三個月的假。
那件事被同學發現的時候,她沒打一個招呼就消失了,隻電話告訴我她要請三個月的假,接電話的時候,明明是課間,可是全班人好像都知道打來電話的是她,在我按下接聽鍵的瞬間,班裏也一下安靜下來。
她聲音一如往常,可電話聽筒裏聽不到語氣,我心裏擔心的要命,直接翹課跑到她家裏,還想著翹掉一周的課去她家裏陪她,結果按響門鈴,電視屏幕上正放著hangover,她坐在沙發上捧著罐裝可樂笑得直抹眼淚。
她看到我來,歪著頭從客廳看向我說道:“景藍你來了。“
她左手捂著肚子右手指著電視機:“這電影太逗了,你要不要一起看?”
我一把將包扔在沙發上搶過她手裏的遙控器按了暫停鍵,我在班裏著急上火的,結果她倒好,躲在家裏看喜劇片呢。
我氣衝衝地說:“大小姐,你一個招呼也不打,直接就請假了,電話裏也說不清楚,害得我擔心死了。”
“好景藍,你最好了,我知道你擔心我。”她見我生氣了,趕緊上來趴到我肩上,“可我今天要是去上課了,他們還不得把我生吞活剝了,我已經跟輔導員請假了,除了躲,沒別的法子了。”
她歎一口氣:“流言在江城這種地方,傳來傳去,兜兜轉轉,三個月,足矣。”
顧易笙,這個總是低著頭說話,甚至不敢正眼直視別人的姑娘,誰又能想到,有時候她也像個地地道道的女瘋子,確切的說是錢瘋子。
我第一次遇到她的時候,是在大學寢室裏,報到之後,我拖著大包小包的行李,無數次默默地練習了第一次見到室友時打招呼應有的神情,推開了寢室的門,聲音洪亮。
“Hi,我是景藍,大家好,以後我們就是……”剩下的話還沒說出口,我就呆住了。
明明四個人的寢室,隻坐了她一個人,在電腦前瘋狂地敲字,地上的行李亂七八糟,諾大的寢室,空蕩蕩地響起我的回音。我怎麼也沒想到,“大家”原來隻是她一個。
她見我來了,許是我的開場白太過熱情,她撓撓頭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朝我點點頭說了句:“你來啦。”
我又迅速掃視了一眼宿舍,她見我眼神有些奇怪,哦了一聲之後便匆匆忙忙開始收拾地上的行李,便收拾便向我解釋道:“這間寢室隻有我們兩個人,我提前來了幾天,因為已經超了高中宿舍的最後時限,所以他們把我趕出來了。”
“什麼?”她三言兩語地朝我解釋著,我卻沒太抓住她話裏的重點,她幾下就將行李收好了,又一一靠著自己的櫃子擺放整齊,繼續解釋著:“我沒地方住,酒店太貴了,隻好來這裏碰碰運氣,沒想到這裏的管理員特別好,見了我的錄取通知書之後,就直接給了我鑰匙。”終於收拾完了,她站起來對我伸出右手,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你好景藍,我是顧易笙。”
那天她紮著簡單的馬尾辮,身上的白T恤已經有些微微泛黃,肥肥大大的運動褲看起來有些不合身,可我一下子就記住了她,我從未見過這麼漂亮清爽的女孩子,小小的鵝蛋臉,下巴不那麼尖,叫人覺得很舒服,大大的雙眼皮忽閃忽閃透著一股無辜,可她大大方方的笑容,又叫人覺得她很好相處。
我也向她伸出了右手衝她笑道:“你好,易笙。”
電腦屏幕上滿滿的英文,我湊上去問她:“你在做什麼?”
她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又開始在鍵盤上敲打起來,一邊敲打一邊說道:“我在查一些經濟學的資料,要幫人寫論文。“她又抬頭笑著看向我。
“經濟學?我的專業就是經濟呀!“我湊到她身邊想幫忙,“啊不對,剛大一,我還什麼都不會呢。”說著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我的話也把她逗笑了。
也許是因為宿舍隻有我們兩人,也許是因為我們都是靠獎學金在江城大學生存,也許在男生人數遠多於女生人數的江城大學,我們兩個女生格外惺惺相惜,經過了那次略有些尷尬的初見,我們順其自然地成為了朋友,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見過她瘋癲麵目的朋友。
我見過她最瘋狂的樣子,連續四天的晚上不停地在電腦前敲打,手機從沒停止,白天上課,晚上工作,而她在四天沒日沒夜的連續工作之後,竟然又連續熬了三天來補習落下的作業。
我從沒見過她這麼賺錢不要命的人,也從沒見過她這麼聰明的人,賺錢學業都能同時兼顧的很好。
還記得她最忙的幾天,左手往嘴裏塞著麵包,同時電話裏嘰裏呱啦講著英語,眼睛卻沒離開過電腦屏幕,右手還在敲鼠標,我問她這麼辛苦賺錢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們兩個都是全獎,學費不用擔心,和我一起在咖啡廳打工賺錢不是很好,養活自己是不成問題的。她興許又正忙著查文獻,隻抬頭回了我幾個字:“安全感啊。”說罷就又重新低頭忙起來,忙碌間隙偶爾對我解釋幾句:“我過去窮怕了,再也不想過身無分文隻能靠別人捐贈的日子。”
過去,這是一個她幾乎從未提過的字眼,作為她唯一的朋友,這話對我來說多少有些矛盾,我一直認為朋友是對彼此無所不知的代言詞,可對於易笙的過去,我一無所知。
我曾經無數次嚐試過從她的世界裏挖出些什麼,不管是隱藏在她內心深處不為人知的愛情,還是早已在江城大學激起一陣不小風波的家庭秘密,朋友之間可以談論的話題,需要了解的東西,我統統都想知道,每次深夜我們聊天的時候,常常都是我一個人在說,聊到最後即使我隻是偶爾問她幾句過去的事,可聰明如她,哪怕是在黑暗中,也一眼看透了我的心思,每次不是裝睡就是說困了。
我非常不願意承認,沒錯,我對她的過去一無所知。
聊著天的時間,易笙的手機一直在不停地震動,偶爾安靜一會兒,隔幾分鍾便又會響起來。
我自然知道是誰,可鈴聲一陣一陣弄得我心裏也煩躁起來,隻好說:“易笙你還是接下電話吧。”
她搖頭。
在追她的人眼裏,易笙恐怕是刀槍不入的,那些費盡心思討她歡心的人,自討沒趣之後都消失了,可獨獨江遠揚,對易笙死纏爛打,而且一纏就是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