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陽村的李老漢今天頗有些鬱悶,因為他家的牛死了,而且死的有些莫名其妙。
當時李老漢正在村口那條通往縣裏的大道旁,看著城中也不多見的鐵皮軲轆車。正喜呢,耳邊突然穿來一陣破風的呼嘯,近接著就聽到砰的一聲悶響。
李老漢嚇得連忙回過頭去。原本身旁那頭正在吃草的老青牛早已經沒了影,卻多了個泛著傻笑吸溜鼻涕的“小泥猴”。
順著草地扯開的那一長條大口子,李老漢在河塘旁尋到了自己那頭可憐的老牛。滿嘴血沫子,牛眼凸起,從中透露著驚恐與無助,顯然生前經受了難以言喻的傷痛。
李老漢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將牛拖拽了上來,看著慘死的牛,心中那是無比的淒涼啊。
他名叫李樹根,今年四十有六,卻生得和六十的老人一般,人才到中年就被稱作老漢。無父無母,也無妻子兒女,單身一人,唯有這老牛陪伴。平時放放牛,耕耕地勉強能養活自己,無拘無束也算逍遙自在。而如今這伴兒卻死了,驀然間沒了依靠。
李樹根腦中一片空白,精神恍惚間便拖著牛向自家村子裏走去。
然而他還沒走出半裏地,耳後又傳來了那嗚嗚地呼嘯。李樹根滿臉淚水,回過頭去,卻見那個髒兮兮的小孩兒不知道何時竟跟了上來,掛著鼻涕咧嘴嬉笑,著實令人生厭。
“你這小娃,到底把俺那牛咋了!”
李樹根這才想起來自家牛死的時候,這小娃就在一旁。
“喂,問你話呐!咋不說話?!”
不管李樹根怎麼問,這小孩就隻是一個勁的傻笑,也不言語。
“啞巴?”
李老漢無奈地搖了搖頭不再追問,轉身便往家走,這牛死的蹊蹺,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出這牛是咋死的。
李樹根的家就在村子最西頭,那處荒山邊上。他拖著牛,步子不慢,氣喘籲籲地也怪累,但是他不得不快步而行,因為那個小孩兒就和鬼魅一般跟在他身後的不遠處,一直沒離開過。李樹根拖著牛,漸漸邁開大步跑了起來,牛蹭著地,留下片片皮肉,然而他耳後那嗚嗚地呼嘯聲就沒斷過。
“這小娃跑的咋那麼快!小瘋子,咋就認上俺了呢!”
李樹根心煩意亂,索性將牛扔到一旁,轉身快步朝那孩子走去。
“看俺不把你打回家去!”
他擼起袖子,快步向前,抬起手就要打,卻見那孩子收斂了笑容,癡傻的望著他,清瘦的臉旁配上那髒灰看起來有些怪可憐的,這李樹根的氣想生也生不起來了…
“唉,小娃,你跟著俺做什麼。”他放下抬起的手臂,蹲下身子,將手搭在那孩子瘦小的肩膀上,關切地問道:“娃,你家在哪,俺送你回去!”
“你爹呢,娘呢?!”
“你是俺們向陽村的不?!”
“你到底哪個村的,知道不?”
李樹根連拋了好幾個問題,也不見他有所回應。
“真是個啞巴啊…算了,俺帶你去問問吧。這村子也不知道有沒有認識你的…”
牛屍就扔在小路旁,李樹根牽著小娃的手,晃晃悠悠地圍著村子轉了起來。
一路上,見人就問,但全都搖搖頭表示不認識。
半個時辰過去了,全村都逛了一遍,孩子的家人沒找到,他李老漢撿到孩子的事情卻傳了個遍。
這不,李樹根站在村頭正發愁呢,村長帶著婦女主任就找了過來。
“根子,這咋回事?!”
村長是個帶著瓜皮帽的白胡子老頭,叼了跟旱煙背著手,眉頭緊鎖圍著這小娃,不斷上下打量著。
李樹根也不知道怎麼解***言又止。
婦女主任是個胖乎乎地中年婦女,熱心腸的她曾多次幫李樹根說過媒。這村裏有不少寡婦,單獨操持家裏也是困難,而李樹根為人忠厚老實,幹活做事也勤勤懇懇,可每次幫他介紹,都被他出口拒絕。眼看這李樹根一天天變老,也沒人照顧,正為他操心著急之時,他身邊卻突然冒出來個小子。
“樹根啊,這孩子你先養著,等過幾天搭上拉菜的車去縣裏的派出所找找父母是誰,找不著的話,你就養著唄!”
“俺可不養!俺自己都養不活呢!”
李樹根已經沒了幫忙耕田的生計,可不願意再攤上一個吃飯的嘴。這髒兮兮的小孩來路不明,瘋瘋癲癲的又有些癡傻,況且還是個啞巴,他怎麼會願意去養這家夥!
村長用力嘬了一口煙嘴,吐出煙圈,又歎了口氣,說道:“要不這樣吧,這孩子的飯我們管,百家飯嘛,這孩子這麼瘦小,吃的又不多!”
“先養著點,過幾天去縣裏再想辦法!就這樣了啊,根子,交給你了!”
村長說完,不由分說地將孩子輕推到李樹根身旁,然後叼著煙背著手,轉身慢慢往村裏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