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就要離開北京了,售房的廣告已經放到了58同城的網上,每天都要接十來個看房問價的電話。我即希望房子馬上脫手,帶上錢遠走高飛,又暗自祈望永遠賣不掉,使我在北京永遠擁有一套住房,以此表明自己是一個在北京有房的北京人。內心很複雜,很煎熬。
我在北京的住房,是在通州區運河邊上的一個小區前的底層,麵積七十多平方米,坐北朝南,門外就是一個開闊的大花園,從春到秋,花團錦簇,濃陰深深,到了冬天便是枯枝橫斜,雪原茫茫。大自然每一絲變化輪轉,都清晰地在我窗前留下痕跡。我在這個房子裏住了十年,蹉跎了十年,煎熬了十年,感慨了十年,如今已下定決心不再蹉跎、不再煎熬、不再感慨了。賣房走人,外麵的天大得很。
現在通州已定性為首都的副中心,也就是說國家機關將要遷很多部門來到通州,有千億萬億的資金將撥到這裏來。通州人民就像流行話說的:翻身農奴把歌唱了。以前稱之為“遠郊”“土衛二”的鄙稱就要扔進太平洋了。而通州的房價,嘖嘖!敢跟北京三四環叫板,這個以前的鄉巴佬,已變成了“穿西裝、打領帶、進館子、吃點菜”的暴發戶,土豪。而身處其中即將受益的我,卻要走了。再見了北京!
2000年,江****同誌迫不及待地在中華世紀壇提前一年迎接21世紀的到來的時候,我身揣一支筆,一疊書稿,幾百元錢來到北京。那年我四十三歲,真實身份是流浪漢,自詡為作家。我確實有近二十年的時間流浪在祖國的大地上,還涉足越南、緬甸、蒙古、俄羅斯,很少在同一個地方呆上兩年。而在北京,一眨眼就過去了十五年,真叫人嗟噓喟歎,好像生命在不真實的霧靄中枉渡了十五個春秋。如今霧散雲開,落了一個可供賣錢的房子,使我又能揣著錢行走江湖,浪跡天涯了。甚幸!甚幸!
至於我在北京是怎樣度過十五年,又如何從窮光蛋變成發了財的有房人,這就是本書的主題,故起名為《北京?吃住行發財》。書中我將講到怎樣去爭奪別人切完蛋糕之後落下的麵包屑,怎樣去擠蹭陰暗潮悶的地下室,理想如何照進現實,現實為何又如此慘淡,講訴機遇和陷阱,友誼和背叛,愛情與色情,絕望與希望,等待和煎熬。並且如實記述我所認識的形形色色的各類人,從大首長到小***從紅、官、富、星、拆二代,到數百萬在蝸居中蠕動著的小蟻族。此時,他們一張張麵孔就在我麵前晃動,一幕幕往事就在我頭中閃回,多麼的鮮活生動,多麼的親切溫暖。於是我又認為這十五年沒有白過,足夠我寫出一本書,撈上一筆稿費,並且還要負責任地告訴那些對北京充滿幻想的人:這就是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