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知不知道誰是集郵男星?”

“我怎麼會知道?”

“你不是明星嗎?”

“明星?”原來躺在沙發上默念劇本的蚊仔一下子坐了起來,瞪著坐在身旁追問他的小舅舅,沒好氣地說:“你見過戲裏隻出現過兩三分鍾,隻有一兩句台詞的明星嗎?”

“電眼梁啊。”小舅舅萬深一幅理所當然的樣子:“還拿了金馬影帝呢。”蚊仔當場說不出一句話,半天才氣鼓鼓地道:“你不知道你的侄子什麼情況嗎?能跟人家比?我但求出場時間多點,台詞再多一兩句,混個麵熟就心滿意足了。”

“唉,那你也是慘了點,明明是科班畢業,卻淪落到跑龍套,最慘的是還要被那些半路出家的壓住,唉……”萬深還要絮叨,被蚊仔沮喪地打斷:“別說了。”

“小舅舅嘮叨也是為你好,你的樣子不好嗎?從小到大都是校草;你的演技不好嗎?老師、導演都讚你,怎麼會變成跑龍套的呢?我看這樣下去不行。”

蚊仔懶得理他,斜了小舅舅一眼,躺下繼續看劇本,嘴上敷衍道:“那你說要怎麼辦?”被萬深一把拉起來,再從另一張沙發擠到身邊來,神神秘秘地道:“你們圈裏不是很流行潛規則嗎?”

一聽,蚊仔狐疑了,問道:“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萬深反問一聲,露出一幅“你這個傻子”的神情看著蚊仔,道:“多少天王巨星都是這麼紅的,不是去飯局就是傍富商,你要是肯豁出去,怎麼會隻有這麼點前途?”

“不行,當然不行!”蚊仔幾乎是不假思索地回絕了:“我……我做不到。”

“傻仔。”

晚上躺在床上,明明要入睡了,腦子裏卻不停回放小舅舅說過的每一句話。他明白,小舅舅也隻是為他的事業著急而已,事實上小舅舅的話也沒有錯,他在片場看到多少所謂當紅炸子雞身後都有富商支持,出錢出力。一個不小心被同一個富商包下,片場簡直要成了勾心鬥角的地方,烏煙瘴氣,不堪入目。這種事見得太多,蚊仔卻從未想過走這條路,他知道,憑著自己的容貌,隻要肯走這條路,絕對不缺前程,但始終他的家教使他做不出這樣的事。

蚊仔是小名,他的真名叫陳錫文。父母都是大學講師,斯文清白地做了一輩子人,學演戲已經讓父母失望,怎麼再做些有辱家聲的事?即便沒被狗仔隊跟蹤報道,他也過不了自己心裏那關。

即便要做一輩子龍套,那也隻能認命。

今天是一場早戲,陳錫文早早便到片場候命。隻是一場很簡單的戲,人人準備就緒,原以為很快便能拍完,沒想到男主角遲到了將近兩個小時,導演等得臉都綠了,卻無法說什麼,還得打著笑臉逢迎;隻因為男主角是這次電影投資商的人,名義上也算是導演的半個老板,老板麵前怎敢吭氣?連導演也隻能如此,陳錫文一類的龍套更加不能發表什麼意見,能等就等,不能等那就請走好了。

連所謂大明星,甫離開舞台熒幕,觀眾便轉身將他忘記得七七八八,何況龍套?娛樂圈從來不缺龍套。

早早看透這一點的陳錫文毫無怨言,毫無脾氣,默默熬著出頭那天,於是人人都肯誇他是個好人,偏偏多一點機會,多一句台詞也不給他,記者的鏡頭從來不會對準他,更別提知道他的名字。戲裏是風光無限的大明星,戲外是任人指點呼喝的龍套演員,有時候覺得自己真是混得連明星身邊的助理也不如,但要他不放棄演戲,自問辦不到,於是也隻能這麼煎熬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