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府是個挺神奇的地方。
三麵環山,坐落在懸崖之上,是個跳崖的好地方。於是常常有被人追殺著跳的,有自己從府裏哭天搶地衝出來跳的,有服了毒抹了脖子又咬斷舌頭跳的,有兩三個抱在一起跳的,還有掛了條繩子,跳下來又彈上去的……
總之,在司馬府能解決的了的事情,便解決了,解決不了的事情,基本都是一跳了之。然後司馬便出來打圓場,哄的四邊都周全了,把苦主後事都交代妥當,事情來龍去脈水落石出,有時就完滿結束了,有時候會又跟著跳下去幾個。總之,再大的旋風,刮到司馬這山頭上,平息也平息了,不平息也平息了,江湖上依舊一片祥和。
隻是從懸崖上跳下來的人,再也沒出現在江湖上,穀底樹木茂盛,瘴氣彌漫,也沒人敢進去看個究竟。於是人們又把司馬府山下的穀地稱做無醫穀,跳下去,就算華佗轉世,也救不得。
莫愁君大搖大擺的走在無醫穀的小路上,路兩邊偶爾有一兩個摔的爛碎的骷髏,或新鮮殘破的肢體,完全看不出本來的麵目。樹木吸收了腐爛的養分,長的格外茂密陰森,腐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一樣,粘濕的沾在人皮膚上。莫愁君的劉海隨著腳步輕輕飄著,猙獰的“惡”字若隱若現。
莫愁君走了估計半個時辰,森林裏的瘴氣才漸漸變淡,地勢開始開闊,饒過稀疏的幾棵大樹,轉眼竟是一整片粉白的桃花林,配上皎潔的月光,如同走進了一副畫中一樣。莫愁繼續向前,桃樹上栓著的鈴鐺輕輕晃動,不一會,路上撲出一個少年,興奮的對他叫:“跳下來了,真又跳下來了一個。”
莫愁眼前一亮,趕緊上前兩步,同樣興奮狀:“長的好看嗎?”
少年道:“不知道,他摔下來的時候是臉先碰的網子,現在腫的豬頭一樣。”
莫愁攬過少年的肩膀,少年的個頭隻到他胸口而已,搭手的高度十分舒服:“沒死就好,要不司馬又要跑下來鬧。”
“他是司馬要救的人?”清秀的少年皺起眉頭:“早知道就任他死掉。”
“金條。”莫愁輕拍他的肩:“司馬的朋友未必都是壞人。”
金條鄙視的把莫愁君從頭看到腳:“恕我眼拙。”又說:“說了多少次,不要叫我金條。”
“叫金條哪裏不好?”
“俗不可耐。”
“非也非也……”莫愁君笑道:“我第一眼見你,便覺得你秀色可餐,當真是個寶貝,這才抱回來起名金條。”
“哼,為老不尊。”
“哎,養兒不孝,養兒不孝呀。”莫愁歎氣。
“這莫不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金條嗤道。
又走了一段路,眼前出現幾間草房。
金條突然抓過莫愁的衣襟:“你身上什麼味道?香的很。”
莫愁君這才想起身上熏透的迷魂香,於是推開金條:“小孩子莫聞,那豬頭人呢?”
“在你床上。”金條說。
“你怎能把人扔我床上?”莫愁瞪眼。
“有什麼關係,反正早晚都要爬上你的床,何必麻煩我拖來拖去。”
“蒼天憐見……”莫愁君無耐扶額。
金條歪著頭,笑的一臉天真。
“罷了罷了……你去拿些湯藥來。”莫愁擺了擺手。
金條並不動,還是歪頭看著他。
“請金大少爺給在下拿一碗湯藥來,多謝多謝。”他深深的作了一揖。
“不謝不謝。”金條受了他一拜,才笑咪咪的轉身走了。
早晚要給他氣死。莫愁搖了搖頭,推門進了自己房間。
床上躺著一個人,安靜的昏著。看衣裝是個習武人的打扮,體格也十分勻稱結實,身上除了一些皮肉擦傷之外,倒也沒什麼大礙,隻是臉色緋紅,怕是已經燒起來了。莫愁君站在床邊仔細打量,這人臉上滿是繩網的印子,還真是看不出美與不美。
“哎,他拐你跳你就跳,還真是個老實心腸。”說著,探身去摸病人的額頭。
“恩……”那人的額頭滾燙,碰到他的手以後,不自覺的蹭了蹭。
“莫撒嬌,明天就好了。”手背已經被燙的發熱,於是翻手又用手心覆上。
“…………”昏睡之人突然伸手圈住他,喃喃道:“別走…………”
“哎呀……公子如此熱情,真是叫莫愁受寵若驚……”莫愁君勉強撐起身來,奈何對方力氣太大,掙脫不得:“不過在下現在實在有心無力,不如等公子身體養好之後……”
那人緊閉著眼睛,似是夢魘了:“別走……”
“……公子,莫要逼在下,在下看著你的臉實在是下不去口呀。”莫愁君哭笑不得的被抱著。
這時金條推門進來,一見床上糾纏的二人,手裏的藥碗啪啦一聲碎到了地上:“你下手可真快。”
“胡扯什麼,還不過來幫忙?”莫愁君費勁的扭著脖子道。
“噗噗……”金條捂著嘴湊了過來,卻並不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