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裏靜的針落可聞,惟餘窗外北風呼嘯。
這裏的冬天真冷。
秦昭縮了縮身體,慢慢的垂下頭去。
阿彩有些不知所措的看著雲郎,眼裏慢慢浮上水氣。
剛剛屋裏歡樂的氣氛蕩然無存。
阿彩十分後悔她提起的話頭,原是看著秦昭笑的歡暢,為了避免日後可能遇上的麻煩,這才狠了心,想對秦昭說那些話。她原想著阿昭到底隻有三歲呢,又因受了驚嚇,什麼都不記得了,她以為會很容易。
可是,阿昭還是她最聰明的阿昭呀,她怎麼可以以為這樣就能騙了聰明的阿昭?
“阿昭,娘子和郎君的事情,咱們以後再說好不好?你還小呢。我和雲郎便是娘子和小郎君派了來照顧我們小阿昭的,等到了春天,娘子和郎郡就會來接阿昭。”
秦昭敏銳的注意到,雲郎的話裏隻提到了她娘和哥哥,卻半分關於她爹的事情都沒有,不僅是現在,這一天她醒來後,不管是這兩人與她說的話,還是她暗中偷聽到的兩人的對話,都沒有提到這具身體的爹爹半分。
而她爹,若是她沒有想錯,她們開始時既然是從北平節度使府出來的,應該就是北平節度使吧。
“不是我娘親爹爹還有哥哥不要我了嗎?”
“怎麼會怎麼會?”阿彩早已淚流滿麵,“娘子她,娘子是最愛阿昭的,怎會不要阿昭?就是小郎君他,也是最喜歡阿昭的,絕不會不要我們阿昭。阿昭怎麼可以這樣想。娘子聽到會傷心呢。”
不知為何,看著把自己擁到懷中的阿彩那傷心欲絕的臉,還有滴到自己手上的淚水,冰冰的,涼涼的,秦昭感覺到自己心中某個沉睡了的地方似乎重新跳了跳。
她不由的,心中一酸,聲音裏也帶了些酸澀,伸出手幫著阿彩拭眼淚:“阿彩不難過,阿昭以後再也不說叫阿彩難過的話了。”
一邊說,一邊露出笑來:“阿彩不是說有話要與阿昭說麼?阿昭一定乖乖聽話。”
阿彩張了張嘴,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隻得無助的轉過頭去看雲郎。
雲郎到底是個殺伐果決的男子,終是狠了狠心,看著秦昭的眼,正色道:“阿昭,從明天起,你要喚阿彩娘,喚我爹爹。”
一句話出口,即便秦昭隻有三歲,兩人也十分忐忑。
要知道他二人出身何等低微,阿彩更是連良民都不是,她不過是最下等的一個是奴婢。就是雲郎,也不過是個門客罷了,門客護衛,那是好聽的說話,事實上,也是奴婢。
可是秦昭是何等身份?
就算她還小,隻有三歲,她身上也流著大衛國除了皇室外,最高貴的血統。甚至認真說起來,也不比皇室的血統差。
“阿彩不是說,娘親叫大家,爹爹叫大人嗎?那阿昭到底是要叫阿彩和雲郎娘和爹爹,還是要叫大家和大人呢?”
秦昭可不知道他二人此時心中想什麼血統的問題,何況就算知道,她也沒有那些所謂高貴血統的概念。偉大領袖說過,人生而平等。
更何況如今情勢強人,她雖然才醒來一天,可從兩人的言詞中,大概也知道她現在在一個陌生的鄉間,一男一女二人帶著一個幼小的女嬰,除了以一家三口的形象出現在別人麵前,還能有什麼更好的選擇?
她一派天真笑嘻嘻問出的話,先是讓人一愣,繼而都露出欣喜來。
“自然是叫娘和爹爹,咱們如今在這小山村裏,又不是在京中,哪有那麼多講究?”阿彩破涕而笑,“若在這裏,叫什麼大人大家,才叫人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