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馬蹄聲漸逼城門。
昏昏欲睡的守城守衛抬起腦袋看向了遠處,隻見塵煙高揚,四個翩翩偉少年向這邊馳來。為首的兩位主兒,一位身著紫衣,膚白如玉,五官俊秀,眉眼之間有生花之妙,顏帶微笑,手持檀扇,風流倜儻;另一位則身著青衣,膚渾厚有芒,五官深刻,眼長而揚,眸子黑且冷,涼顏讓人望而生畏!各自身側皆跟著一名樣貌不俗的隨從。
這一行人進城卻未下馬,侍衛被他們的氣勢嚇得也一時沒了主張,不敢輕言妄語。好在其中的一名隨從勒馬停了片刻,從懷裏掏出金龍令給他們瞅上了一眼,他們方才紛紛放下兵器欲跪拜下去,要知道,能擁有金龍令的,隻有三品以上的高官。
“免了,幹你們的事去吧!”扔下這句話,隨從便趕了上去。
行在荊江城裏的此四人自然而然的就成了眼靶子,雖然冷顏男人的臉色是越來越黑,可他畢竟騎在馬上,又畢竟長得頗為英偉,所以到底還是沒能敵過人的愛美之心和窺伺之欲。一旁的武天權倒是一副與民同樂的和善模樣,輕搖著扇子,笑問道:“三哥,我們這樣是不是太招搖了啊?”要說招搖,剛進城門那會兒就已經招搖了,現在再說這話顯然是沒有營養的,而這也正是他武天權的本事,總是喜歡說些沒有營養的話,方便哄女人,女人也喜歡他這樣的溫柔鄉。
麵對這樣的弟弟,武搖光的反應格外遲鈍,冷冷地回答道:“與我何幹。”說這話的時候,眼珠子沒轉動一下,他眨眼的頻率似乎也隻有常人的十分之一而已,這一現象被武天權歸結為是他長年征戰的後遺症,不眨眼就能時刻盯住敵人!
合上扇子,武天權故做落寞地說道:“唉,原想讓你來這荊江城找樂子的,可你倒好,總不領情。”
“己欲而借他人之口!”武搖光還是沒有眨眼,眼睛空洞洞的看著前方。
“三哥,你……好……好,我承認,我是很想來這玩玩,可我,不也順帶著為你著想嗎。北邊的戰事剛停,你立了大功,可眼瞅著西邊的戰事又要起了,若這時候不讓老頭子放你假,你肯定又會一口一個隨便,利馬就奔前線去咯。娘說了,要你好好呆著,再殺下去你就快絕滅人性了。”武天權不無誇張地說道,正當化著他的即得利益。
“享樂和打仗沒區別。”打武搖光口裏,似乎很難聽到一句除肯定句以外的其他句式。
“真快被你搞瘋了,石頭腦袋!”武天權嘮叨著,直覺自己真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說不清。他轉而向武搖光的隨從奉猛開口道,“喂,我說,奉猛,你跟著這樣的主子,日子難熬吧?”
雖然跟著這麼個冷主兒,奉猛倒一點也不冷,他笑著回話道:“我們兄弟四個是輪流服侍主子的影子,他的習慣對我們沒影響。”
“這倒也是,這個月正好輪你和奉英吧,奉英那小子呢?”說著說著,沒營養的武天權就將話題繞到奉家去了。
“爺說了,來玩,跟一個就成了。”
“那你還真是可憐,百分之五十的黴頭全讓你給觸了。”武天權甩扇子敲了敲他哥的胳膊,又胡言亂語了一通,“要我說吧,三哥,依你的性格,老頭子給什麼就什麼,有就有,沒就沒。你其實更適合去當和尚,起碼百年後或許可以修得個什麼佛做做,這下可好,成天的殺人,走了極端。”話雖這麼說,可私地下他也清楚得很,他三哥絕對不是真老實好欺負,也就是不願意去爭罷了。
武天權的隨從林利跳下馬來問道:“到了,爺,是小的進去通報,還是?”
一座半舊不新的府衙聳在了他們麵前,門前的兩隻石獅子雕得似乎格外溫順。
“自個去,進去喝杯茶也好,再讓他給介紹個住處,我可不想住什麼俗地。”武天權的言下之意就是要住花樓暖室,他才不住什麼知縣府呢,年深日久的老宅子不是飛滿了蟲子就是木頭的朽味。說罷,他躍下馬,把他老哥撩一邊就徑自進了衙門。林利趕主子前麵替他開了路。
隨即,武搖光也躍下了馬。
奉猛在一旁問道:“爺是要去哪走走嗎?”到底是相隨了多年的侍衛,瞥一動而知意欲何為啊。
“五弟出來,你同去便是,酉時三刻原在這等我。”說完,武搖光便舉步走向了街市。他是個沒什麼情趣的人,雖然多數時候他會保持“隨便”的態度,可他卻更怕麻煩,他知道呆會兒天權一出來,準保是直奔胭花地去的,與其被幾個女人糾纏,倒不如去集市尋尋良駒。
他走在街上,眼睛卻不四處張望,而是直直地盯著前方,畢竟能看到的終究能看到,眼光放得長遠並不妨礙逛街和買馬。正度到一巷子口時,突然就來了狀況。
“嘿,閃開,閃開啊!”
聲音和人都一起撞上了武搖光,突如其來的衝力迫使他倒退了好幾步,腳一蹬便抵住了牆。武搖光一手拎起肇事者,原想把他甩出去的,可對方卻快了自己一步,生平第一次被男人給環腰抱住,還將他那該死的腦袋埋進了自己的頸窩。
“噓,別做聲,幫個忙,正被仇家追殺呢!”花百歲得寸進尺地抱著他轉了個身,好讓自己更好地消隱在他的懷中。
“啪嗒啪嗒啪嗒……”錯亂的腳步聲近了。
“喂,這邊沒有啊!”
“我這邊也沒有,肯定是跑榮華街去了。”
隨著聲音的接近,一夥人打巷口跑過。明明看到有人在‘談情說愛’,可也並不避諱,隻當沒看見就穿了過去,又向大路尋了去,一會兒連腳步聲都沒了。
推開武搖光,花百歲喘了口氣,拱手謝道:“真是謝謝你了,要不然我就慘了!”說完,他便抬頭看向了自己的恩人,這一看還得了,黑漆漆的一雙冷眸,瞳孔又放得那麼大,嚇得他倒吸了一大口氣,“也不用這麼生氣吧,不就被我撞了一下下嘛,很疼?”說著,他便對武搖光上下其手,摸了摸他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胸膛……
眯起眼睛,武搖光仔細端詳了一番,逐條地給他下了定義:一、長相好,如果五弟算俊俏的,那他一定不醜;二、身家好,穿戴得很貴氣;三、家教不好,言行舉止粗野;四、腦子不好,看樣子就知道是白癡;五、武力不好,要不怎麼給人追殺,而不是追殺別人呢。總結:廢物一個。
武搖光推開花百歲,厲聲道:“夠了。”他可不想將時間浪費在個廢物身上。拍了拍自己的衣衫後,他向巷口走去,千裏馬還不知在哪等著他呢!
“喂,喂,喂……”花百歲趕緊追了上去,跑到他身旁,“你是外地人吧,來這玩的,以前沒見過啊,城裏的人我都認識,你叫什麼名字?”其實他也不是不知道眼前的這個人很煩他,可誰叫今天正巧趕上他無聊呢,再說,這男人的神態又這麼的有趣,所以,他花百歲怎能就此放棄呢,要知道,不喜歡去探索的小孩不是好小孩!
“滾開,否則殺了你!”武搖光用像說天氣似的口吻拋出了這麼句威嚇。
“喲,你這人真是,”花百歲不知死活地將臉湊到他的眼前,“不要那麼凶嗎,四海之內皆兄弟,我做你向導怎樣,荊江城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你人生地不熟的,我給你帶路吧!”
本想一掌滅了他的,可轉念一想,初到這裏還是不要太血腥的好,既然他想帶路,那就問他哪有馬賣吧。武搖光依舊冷著聲,“馬市在哪?”
“馬市啊,一般都是一早賣馬的,沒聽過一天賣到晚的,你腦殼壞了吧?”花百歲啊花百歲,真是仗著自己叫百歲就真以為自己能活百歲了,人說老虎尾巴摸不得,他倒好,偏要揀個人人讓著的人上人去惹。
“你真想死!”武搖光這次倒真是有點火大了,心想這小子,不是你吵著說要做向導的嗎,現在倒反過來怨我了。生平第一次有人敢這麼跟他說話,還罵他腦殼壞掉,孰可忍呼?武搖光停下腳步,瞪著眼睛看向了他。
見他停下了,花百歲就也停下了,反應慢半拍地問道:“誒,怎麼不走了啊,沒馬,我們去喝茶吧,前麵有間茶館,點心很好吃的,我請你啊。”說著就要去拉他的胳膊。
武搖光“啪”的拍開了他的手,繼續瞪視著他,“蠢也得有個限度,馬上滾,不然真殺了你。”這也算是他有生以來的頭一遭了,居然連續警告了兩次,一般被他盯住過的人都老早到閻王爺那兒去排隊領號碼牌咯。
揉了揉被打紅的手,花百歲的氣也上來了,一直就被捧在手心裏養大的他哪受得了此等委屈啊!他主動將自個的腦袋伸了過去,吼道:“來啊,來啊,打死我啊,打啊,打啊,你這個欺善怕惡的混蛋,專揀我這樣的小孩欺負。”他不停地用腦袋撞著武搖光的胸膛。
被說成是欺負小孩,武搖光心中大汗,也不好真動手去劈死他了,隻得用一隻手拎開他,好言相勸道:“小孩,回家去吧,快回家去吧!”這恐怕也算是他第一次使用的祈使語句咯。
花百歲拽住了他的胳膊,死賴著他,“不高興,我要你陪我玩。”
“你,你,你……”武搖光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了。他索性一使勁甩開了他的魔爪,運用輕功上了牆。原以為這樣就太平了,可沒想到花百歲一個縱身就也跳上了牆,又讓他給扯住了衣角。武搖光急火攻心地猛一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