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承恩殿。
太子身邊的近侍太監裕德帶著幾個宮人候在殿門外,隨時等著裏頭太子的吩咐。寒冬凜至,呼嘯的烈風帶著無孔不入的寒氣,凍得宮人們都不住地跺腳。
裕德袖中籠著一個手爐,卻仍是冷得縮手縮腳的。他時不時朝緊閉的殿門瞟上幾眼,眼中頗多佩服之色。
放眼這東宮,也就唯有藏書閣的墨鳶能這般隨意出入殿下的寢宮。到底是太子殿下心尖上的人,非比尋常。
裕德看著簷外漫天的飛雪,咂咂嘴,指不定寒冬一過,恩旨便會下來,這丫頭就該成殿下身邊的第一位側妃了。
看來,以後真得可著勁兒地討好。
殿內的地龍燒得極旺,伴著博山爐燃起的嫋嫋煙霞,一室春意盎然,如夢似幻。
在暖香浮動的殿內,一襲玄衣的男子斜倚在案前,支頤閉目,麵容悠閑。而他身後站著的女子,一邊在太子肩上輕輕按揉,一邊嬌聲漣漣傾訴心腸。
“殿下可是足足有三日不曾喚過墨鳶了,莫不是將墨鳶給忘了?”女子的嗓音嬌如鶯啼,俏麗的眉眼間盡是委屈。
溫沉如水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寵溺:“這幾日被朝堂上的那班老臣給弄得頭疼,這不,得空便來瞧你了。”
墨鳶聽聞,臉上的委屈盡去,纖纖手指在玄色衣袍上遊走著,愈發襯得白皙如玉,“墨鳶知道,殿下即便是國事纏身,心中也定是始終惦記著墨鳶的。”
他仍閉著眼,卻伸手一把握住漸漸滑向自己衣襟內的玉手,嘴角弧度翹起,“那你呢?可有想孤?”
墨鳶順著被握住的手腕,從背後一點一點靠近他的臉側,半依在他的肩頭,附在耳畔吐氣如蘭:“墨鳶無時不在思念著殿下,隻恨墨鳶是女兒身,無法為殿下分憂。”
他緩緩睜開眼,臉上的笑意愈深,手上微微用勁,便將墨鳶拽入懷中。
墨鳶半推半就地偎在太子略有些清冷的懷中,臉上酡紅一片,嬌聲喚道:“殿下!”
二人脈脈而視,相隔咫尺,鼻息相聞。
他眉梢帶笑地又移近幾分,凝視著眼前人那雙晶亮的明眸,聲線曖昧地開口:“你若告訴孤,你與沈秋心背地裏的盤算是什麼,便也算是為孤分憂了。”
墨鳶被雷擊中一般,臉色刷白,猛地看向麵前的男子,卻驚恐地發現對方幽深的眼眸內是無盡的寒冰,淩厲刺骨,溫情全無。
花容失色的女子嚇得滾落於地,卻仍不忘辯解:“殿下,殿下誤會了,墨鳶,奴婢,奴婢並不識得昭容娘娘……殿下對奴婢情意深重,奴婢,奴婢怎會,怎會作出此等背主之事?請殿下明鑒!”說著便潸然淚下,梨花帶雨。
“哦?這麼說來,竟是孤弄錯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眼前渾身顫抖淚眼婆娑的女子,“既是誤會,孤自不會令你受委屈。你先回去好生歇息著,這般樣子著實令孤心疼。”
墨鳶卻不敢再多語一句,匆匆叩頭謝恩,便踉蹌地退出殿外。
候在門外的近侍內監裕德見墨鳶紅著眼出來,還以為她隻不過是同前幾次一樣與殿下鬧脾氣,忙堆著笑上前幾步,“姑娘,今兒雪大,讓奴才差人送您回去吧。”
墨鳶卻是一副見了鬼的摸樣,急急地躍出老遠,“不,不用不用,我這便回去。”說著,頭也不回地就紮進風雪中,瞬間那個蓮青色的身影便湮沒在茫茫雪霧中。
裕德不曾想竟是白白討了沒趣,不甘地朝墨鳶離去的方向啐了一口,“沒福的賤命!真不知殿下瞧上她哪了?”
濃墨般化不開的夜色裏,有著濃烈血腥味的熊熊火光四處肆虐,而耳邊是淒慘不絕的叫喊聲,一聲近似一聲,像一隻粗糲的大手死死攥著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