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份三個月前的娛樂報紙甩在張笑塵的麵前,頭版角落裏一行小標題“歌手陸鳴因涉毒強製戒毒三個月”。
陸鳴。五年前,各大娛樂媒體對他極盡溢美之詞,“流行樂壇一顆冉冉升起的明星”,“天籟般的聲音”,“為音樂而生”,“靈魂歌手”看的他眼花繚亂。那時的陸鳴很漂亮,幹淨的漂亮,皮膚很白,個子還不是很高,高中剛畢業就一腳淌進了娛樂圈。
“陸鳴現在在OC駐唱,你去跟一下,看看有沒有什麼新聞可挖。”老白衝他擠了擠眼。
OC是這座城市最有名的男同性戀酒吧,一樓的酒吧二樓舞廳,不定期會有些另類派對,生意火爆,不少老外都會慕名而來。張笑塵喜歡男人,在他們社已經是眾所周知的事了,這是個極度開放的城市,天天怪事倍出,誰還有空在乎他的性向如何。
張笑塵知道陸鳴還要更早些,當時陸鳴在A大附屬高中上學,那所中學在他們城市數一數二,基本上算是A大的預科班。張笑塵的媽媽是A大附中的語文老師,她經常在家裏說起這個校園裏的風雲人物。張笑塵記得陸鳴當時是有女朋友的,那個女孩喜歡唱funk和new
wave,總愛穿巨大的籃球背心,把頭發束的很高,是樂隊的主音。他看過陸鳴的幾場live,他是樂隊的主音吉他,這個band是他組的,他是偏好EMO的,但是女孩的高音很弱,聲線很薄,所以他們樂隊的就多了些funk少了些punk。張笑塵還記得女孩在唱Evanescence的My
Immortal時聲音差點撕裂了,幸好陸鳴在身後和了段高潮才把整首歌勉強下去。陸鳴有一把讓人嫉妒的好嗓子,你也可以說那是上天賦予他的禮物,與生俱來,誰也奪不走。平時的陸鳴話很少總是給人溫溫的感覺,但是就是這樣一個男生,上了台就像一顆炸彈轟然爆炸,他極具金屬質感和張力的聲音幾乎可以點燃整個舞台。他看的那幾場演出,陸鳴隻唱了兩首歌,聲音在空氣中爆裂,幾乎把的心都漲滿了,他身上密布著汗水,黑發甩出些水霧在空中飛揚,看到平時的陸鳴你絕不會想到他能爆發出如此強大的生命力,他的心不由為之一動。女孩子們當然更喜歡他,崇拜他,他收到的小紙條幾乎可以堆成一座小山。他的band曾經紅極一時,於是就有音樂人找到了他。他的第一張專輯唱片公司給予了很大的期望,幾乎完全由著他的性子來的,不知道是曲風的原因還是宣傳沒跟上,銷量卻很差。之後的第二張專輯已經完全看不到他的。第三張遲遲未出,陸鳴銷聲匿跡了似的,淡出在人們的視野中,漸漸被人們所遺忘。
張笑塵是有些興趣的,但是想到夜夜泡吧,自己的錢包可承受不了,他撓了撓頭說道“去酒吧的錢能報嗎?”這年頭娛記難當,人們都叫他們狗仔,他也覺得自己像狗一樣,經常匍匐半天,一口水不敢喝廁所也不敢上,就是為了一個鏡頭。捉到點蛛絲馬跡就立刻扯上些有的沒的,就是為了滿足人們偷窺和獵奇的心理。他自己也覺得很惡心,經常編故事編的頭都暈了,到頭來還要被罵做道德淪喪,他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準得先變態了不可。這份工作辛苦,薪水也不是很高,要不是他生性隨遇而安,往哪兒一攤就再懶得動彈半分,誰還願意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兒。
“報什麼報,等你泡到有錢的凱子還在乎這點錢?”老白卷起報紙抽了下他的後腦勺。
仔細算來他和上一任男友分手已有半年了,這份感情來的很快很深,他甚至曾經想過要為他付出一切,可是他還是走了,一句話都沒有留下。回想這麼多年,他的伴侶多的數也數不清楚,到底哪些是為了愛,那些是因為欲望,他想不清楚也不願去想。他十五歲時就知道自己喜歡同性,那是他們的班長,一個陽光的男生,總是在夕陽西下的球場上打球,他身上沾滿亮晶晶的汗水讓他神往。他偷偷告訴班長他愛他,班長居然沒有拒絕,他握著他的手,讓他覺得溫暖,那是一段甜美的初戀,即使現在想來還讓他心動不已,結果卻因為大學分道揚鑣。後來班長告訴他他有了女朋友,才知道那個時候根本不是愛,男人和男人之間哪能有體會到男歡女愛的喜悅呢。張笑塵忽然覺得絕望,原來一切都那麼的虛無,之後的戀人便總是匆匆的,換了一茬又一茬,這在他們圈子倒並不鮮見。這個社會仿佛已經由一個又一個的圈子組合而成,同學有同學的圈子,同事有同事的圈子,驢友有驢友的圈子,同誌也有同誌的圈子,而娛樂圈就像個紛繁複雜的麥圈讓人費解。圈裏的朋友通常有自己常去的酒吧,常去的聊天室,時不時出來聚聚,互相介紹些朋友。
其實圈裏的朋友不少已經結了婚還有了孩子,在妻兒眼中他們是好丈夫好父親,隻有他們自己才知道心中的無奈。有時候張笑塵覺得很累,好像圈兒裏的人很少能找到真愛似的,忙忙碌碌的數年,到頭來還是一場空。他也想像他們中的某些一樣找個拉拉結婚算了,起碼可以不用再聽父母的嘮叨和擔心,但若真要付諸行動,他又著實鼓不起這個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