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開傳統的格子拉門,待得我們幾人走進,真平龍之的隨從便站在門外,幫我們拉上了門。
屋內布置得淡雅簡潔,所有的家俱都是用木製或是竹製,天然氣息濃厚顯得十分古樸素淨,裏麵的榻榻米還散發著淡淡的稻草香氣,如果不是牆上華麗濃豔的浮世繪和精美的日本瓷器點綴,這房間的清雅幽靜倒像是個遠離俗世靜修的禪房。
“聽說上海總會的設計者是日本人,這個房間的材料物品都是從日本國內運來的,”裴毅生看向他笑道:“不知真平先生是否還滿意?”
真平龍之微微頜首,挺直的站在原地,背起手環視了一下四周,唇角輕輕一挑,說道:“很不錯,看來裴老板真是費心了!”
他的語氣平淡謙謹,中國話說的更是字正腔圓,我聽不出其中是讚賞還是嘲諷之意,那不帶任何表情的臉看不出喜怒,眼中仍舊是帶著幾分冷漠疏離。
裴毅生略有些尷尬,但隻是一瞬而已,隨即麵帶微笑,像是絲毫不在意般,準備請他入座。
這時,門忽然被拉開,一個身材微胖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與之同入的還有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
“裴老板,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那男人相貌平凡,大約四十多歲,操著南方口音,中分下來的頭發幾乎垂到了眼皮,身上穿著褐色的中式綢褂,手上那幾枚頗有份量的金戒指很是引人注目,幾乎要晃花人的眼,看來這就是那個張老板。
“哪裏……我們也是剛到!”裴毅生迎了上去,滿臉的笑意,與平日裏威嚴的模樣大不相同。
“這不是真平先生麼?”張老板轉頭看到真平龍之,似乎有些吃驚,“裴老板好大的麵子,竟然把真平先生也請來了!”
真平龍之朝他點了點頭,並未開口。
裴毅生笑了笑說道:“應當是真平先生給裴某的麵子才是!”
張老板哈哈一笑,說道:“我和大東亞貿易來往了多次,還沒有和真平先生喝過酒的,看來趁今天這個機會一定要一醉方休才行,哈哈……”,他說著,忽然攬住了身邊的女人,大大咧咧的說道:“你是不是也要陪我喝兩杯的?”
兩人親熱的舉動,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他們的關係。
“別說兩杯了,幾杯我都奉陪的……”那女人甜膩的說著,旁若無人的倚靠在他的身邊,即使化著濃豔的妝容,也能看出來她很年輕,不過十八九歲,卻帶著一臉的風塵味道,一雙嬌媚的大眼滴溜溜轉著,偷偷用眼角瞥向真平龍之,看來似乎對他頗感興趣。
看著這兩個人打情罵俏,裴毅生也不以為意,忙招呼大家入座,我的身邊挨著張老板,真平龍之就在對麵,一抬頭,就能看見他那張嚴肅的臉。
“這位就是沈小姐吧,”這時,張老板抬眼看向了我,目光便停留在我的臉上沒有轉開。
“是啊,今天把她帶出來見見世麵……”,裴毅生笑著對我說道:“藝琳,這位便是杭州的張老板,還不快打招呼!”
“您好!”我禮貌的說著,不著痕跡的避開了他的目光。
“這麼年輕,那些衣服都是你設計的?”他說著,一直盯著我看,眼睛不住的上下打量著我,這種探究讓人很不自在。
我微點了下頭,他轉頭咧嘴笑道:“真是才女啊,裴老板,有這麼得力的人幫你,真讓我羨慕的很!”
裴毅生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這時他身邊的女孩子忽地湊過來,微微挑起眉問道:“你會設計衣服?”她看起來似乎並不相信,神情有些傲慢的看著我。
“你問那麼多做什麼,吃醋了?”張老板摟住了她的肩,湊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她隨即神情柔媚的吃吃一笑。
幸好菜很快就送了上來,暫時結束了這場□□無邊,不一會兒就擺滿了一桌,這些色澤自然的日式料理就像是藝術品般,無論是食材還是器具都十分講究,精致到讓人不忍動筷。
“這是正宗的懷石料理,真平先生請嚐嚐看!”裴毅生看向他說道,“張老板,請!”
真平龍之淺嚐了一下,嘴角微微挑起,點了點頭,便放下筷子,身邊早有服務生為他倒了一杯酒,他端了起來,一口喝幹。
看來今天這頓飯並不完全算是為張老板接風洗塵,倒像是為真平龍之專設的筵席一般,兩個人默契的看著他的臉色,交杯換盞中殷勤的奉承著他。
我坐在對麵,發現與他臉上剛毅威嚴的表情不同,這個真平龍之無論是舉筷還是喝酒,動作卻是十分優雅,顯然受過上層社會良好的教育,隻是那舉手投足間透露出幾分貴族的氣質,又帶著咄咄逼人的森冷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