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0章(1 / 3)

午後的陽光,暖洋洋的叫人沒有半分抵抗力。

寬敞的房舍,偌大的落地窗,陽光充斥了整個大廳。偶爾有風襲來,亞麻窗簾上便生了漣漪。牆上掛了大幅的油畫,開到濃豔的向日葵,色彩絢麗到叫人誤以為是出自大師之手。邊角上繪了精致花紋的壁爐,裏麵堆放著排列整齊的木條。一隻蒲團安靜擺放在一旁,肥碩的貓兒趴在上麵,發出甜蜜的鼾聲。

房裏很安靜。

柔軟的沙發,木質地板上泛著微弱的光。一杯紅酒,幾本泛黃的日記,身形修長的男人靠著沙發坐在地板上,白襯開了三兩紐扣,露出精致的鎖骨。亞麻質地的長褲直抵腳踝,赤足,慵散裏有著致命的性感。

當男人垂首時,額前墜下三兩碎發,於是,那一雙細眸便也迷離起來。

電話突兀響起。

“舟平哥,是我。”

久不曾起身,電話自動進入錄音模式。成熟穩重的嗓音,字正腔圓的國語,在這異國他鄉裏,如同那突兀響起的鈴聲一般叫人心頭一顫。

“你,過得如何?我沒別的意思,隻是,突然間覺得,要給你打一通電話。別笑我。”

男人沒有動。

“那個女人,昨晚死在公司。心髒病發,據說,送去醫院時直接進了太平間。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居然在聽到她死掉的消息時笑了出來。算起來,她是我唯一的親人了呢。她生了兩個兒子,臨死時,最後見到的,卻是不相幹的公司員工。我不知道自己應該恨她,還是該可憐她。”

男人稍稍動了動,很快,又靜止不動。

“哥,昭唯哥,那個從未謀麵的父親,還有她,我全部的親人,都死了。現在,隻剩我了。房子突然變得大了,也空,看得我心慌。所以,下個月,我準備搬家。已經選好了一所小房子,隻有一居室,住我一個人,剛剛好。我不打算告訴你住址了,或者,不,是肯定地說,我不想再跟你聯係了。”

男人垂在身側的指不著痕跡地顫了一番。

“很抱歉。我知道自己的懦弱,可是,我已經累了。舟平哥,我不想再與過去有任何的瓜葛,而你,就是那個時刻提醒著我過去的人。所以,我不會再跟你聯係了。如果,如果有生之年還能再見到你,我猜,自己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你。”

不明意義地輕笑,繼而,便是疊串的咳,連帶著聲音都嘶啞。饒是如此,那人卻不肯就此掛了電話,依舊堅持,無意義地堅持。

“你信不信靈魂?這個世上,有靈魂?我不信,從來從來都不信。我隻知道,死亡就是結束。可是,我錯了。舟平哥,十年了。我用十年的時間來讓自己努力生活,拒絕回憶,拋棄所有可能的念想,每天裏不斷提醒自己,哥病死,昭唯哥出車禍,這個世上,沒有一個叫JoeLink的女人存在過。我過得很輕鬆。世界上有很多人認識Phoenix,他是個Model,uper—model,他是個光鮮亮麗的人,生活在鎂光燈下,世上最幸運的家夥。可是,我發現,自己錯了,錯得很離譜。他是個可憐蟲。我,是個可憐蟲。”

男人動了動指,端起了那杯儼如猩紅的酒。

“十年裏,我忘記了她的存在,不,我抹煞了她的存在。直到,昨天夜裏。我做夢了,一個色彩斑斕的夢。她站在我麵前,洗到發白的襯衫,破舊的仔褲,草編的涼鞋,麵色蒼白,瘦骨嶙峋,眼睛卻晶亮到像是快要燒灼一般。她對我笑,露出一口瓷白的牙。她說,小北,從此,你要一個人生活了,努力地活著。她說,小北,再見。”

突兀的停頓,亦如突兀響起的鈴聲。電話的那端,隱約夾雜著模糊難辨的哽咽。男人舉了杯眼前,眼前,便成了血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