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知了的屍體還未堆積,陽光刺眼,我的笑容足以穿透各種防曬霜,瘋狂的笑聲落在姑媽轉身離去的汽車尾氣後。
眼淚不知什麼時候也狂溢了出來,看著一臉清淺笑顏的他,我覺得萬分對不起。為了我,他基本上是和姑媽翻臉了,姑媽在他身上注入了很多心血,這樣子的“回報”是她不曾料到的吧。
“你這孩子,真是薄情的種,固執得像你那該死的爸!”姑媽無比失望,失口怒語。麵前三個孩子擺出冷漠拒絕的態度,並不是第一次聽她說這種話,兩年前她說過一次,記憶深刻。這次,又成了她口中薄情的種。
隻是,固執的不是他,是我。
對不起,是姐姐限製了你的發展、奪取了你的機遇、斷送了你的前途……
他笑著眨眨眼,一身幹淨樸素的白襯衫難掩那天神般的光彩,然後他提過我的行李向火車站台上的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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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風裏州的第一天,我們在學校附近尋找落腳點,姑媽為我們、準確地說應該是為騏準備的賓館太奢華,住不起。
風裏州是一座南方小城,處於亞熱帶季風區,四季分明,位於南大江下遊,自然地勢低平,河網密布。它接鄰古都“彼岸”,曆史上卻無戰爭紛擾,完好地保留下了諸多風景名勝和森林公園,被美譽為“桃花源”。
這兒風景如畫,滿目綠意,在一條上坡的小道上,一戶綠蔭蒼翠的人家吸引了我們,關鍵的是風水。女主人溫婉善良,很熱心地答應了我們的請求,租給我們兩個房間。
“驍辰,過來幫個忙。”
院中正有人在花草間擺弄著花束,女主人便招呼他來幫我們搬行李,那是個千年冰霜臉的冷峻男生,他從頭至尾都沒有說過任何一句話,連表情也不變,看起來不太好相處,但是很謝謝他。
屋內很顯眼地供著一個牌位,還有一張《革命烈士證明書》,看到女主人目光中一閃而過的哀慟和深情,如果沒猜錯的話,照片中臉龐剛毅的男人應該就是這家男主人。
原來是個烈士家庭,路過,我們皆獻上恭敬的神色。
這家人姓薑,在山腳不遠處經營一家類似雜貨店的花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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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裏州中學”的學費不低,它是方圓幾裏最出色的中學,近年來穩坐全省第一的寶座,除了升學率高,豐富的校園活動也是其特色之一,一所優質的學校是不會讓學生的校園生活單調的。本來,姑媽要把騏帶去省外一所更為一流的中學,都是因為我。
如果他離開了我,一切都會不同吧。
托姑媽的福,學費不用擔心,但是生活費有問題。
我們三個麵無表情地站在一堆新生裏,騏身段頎長、風華耀眼,不言不語便成了一個聚集目光的焦點,我的弟弟不止是相貌出眾而已。
高一(5)班,靠窗第三桌,同桌是親愛的吳婪,我的同卵雙胞胎姐妹,之所以稱為姐妹是因為根本不知道誰是姐姐誰是妹妹;而我的異卵雙胞胎弟弟江英騏卻坐在一米開外,他身邊沒有異性。我們三個證明了一個事實——不是所有的雙胞胎都長得像。
我掏出口袋裏的手機:我和婪一起,很安心。
他回:懂。
結果擦肩而過的時候,被他幽怨地抹了一把滑膩膩的防曬霜。軍訓是需要這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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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挺胸!這位同學做得非常標準,你們都好好看著點……”我朝教官的方向瞥了一眼,被表揚的,正是幫我們搬行李的那個男生,記得是叫什麼“驍辰”,原來是同班,真有緣。
夏風炎熱,我卻無比舒適。能與騏和婪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即便腳下是炙熱的岩漿我也無所謂。
相反的,假如他們不在我身邊,我會灰飛煙滅。
在一片抱怨聲中,我微笑著接過婪遞來的礦泉水,她微微皺起的眉梢上滑下一滴汗珠。
“為什麼你每次都沒有出汗呐……”婪大口大口地喝水,動作十分豪爽。
因為我有天狼星的守護,我轉過頭,目光穿透人群與騏對焦。婪會心一笑。
軍訓中,婪的興致非常高,軍訓是學生接受國防教育的基本形式,教官的洗腦對婪這個愛國青年極其有效。個性飛揚跋扈的她無意“招募”到了夥伴,而我經營著自己的小世界,淡淡的歡欣。
坐在明亮的教室裏,和婪喝著同一杯鐵觀音,聽那些臉孔光鮮漂亮的女生嘰嘰喳喳地討論年段引人注目的男孩,沒交到什麼朋友,很正常,我和她們是沒什麼共同話題的,婪也一樣。但是,我們有彼此,這樣就足夠了,我們可以很安靜地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