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那個有狐糗的男人
踏著晨曦,踩著腳下鬆軟的泥土,跳躍著向帆船下走去。第一次來到濱河公園,加入了一支跳舞的隊伍。這隻支由中老年組成的交際舞隊伍。
當我雀躍著來到這支舞姿優雅的隊伍時,天空中正蕩漾著“中三”。雖說也學過交際舞,但天生無音樂細胞,又加上一天打魚,半年曬網,所以連“三步”,“四步”的音樂都聽不出來。
站在紅白相間的帆船的圍杆下,邊欣賞、邊觀察這支穿戴隨意,但不失風度的舞迷們。
舞曲一曲接著一曲響起,我聽不出是幾步,隻能數著舞迷們腳下的步子才知道是何種舞曲。
雖說才是初秋,但站在風口的我,還是感覺到寒氣襲人。怕跳舞身上出汗,來時我特意換了件桑蠶絲襯衫,沒想到,沒人邀請我,我像舞場邊的柳樹一樣被涼在了秋風中。
為了怕人看出我的失落,我順著舞場慢悠悠地走著。這時,我多想有人邀請我跳一曲,那怕隻有半曲也好啊!就在我極度懊喪時,突然聽到一聲低沉的聲音說:“能請您跳一曲嗎?”
聽到有人邀請,我激動得不知所措。我明白像我這樣聽不出舞步的跳舞者,最讓舞迷們看不起。我急忙抬頭看邀請我的人。他是一位瘦瘦的、四十左右的男人,穿著一身廉價的西裝。我隨他步入舞池後,他輕扶我的腰部,自然地打開我的手臂,作好準備。”這是幾步啊?我剛學的……”“是中四,跳幾回就聽出鼓點了。”我不敢主動邀請人,怕別人笑話我。看他沒有看不起我的意思,心情放鬆了一些。由於聽不出鼓點,我隻能憑感覺而跳。心情緊張,感覺不準,舞步不熟,我不時踩他的腳。他看我緊張的不行,就說沒事,多跳幾次,就熟練了。
就在我快要進入狀態時,舞曲結束了。他一邊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邊禮貌地說了聲“謝謝!”我向他笑笑,並回了聲“謝謝”,但我的這聲“謝謝”隻有自己能聽到。
我的第一天跳舞生涯結束了。
第二天,我來到舞場時,舞曲剛剛開始。我把錢交給那位胖胖的老板,就站到一個顯眼的地方瞅著每一位舞迷。可舞迷們有的看我一眼,就拉著舞伴的手隨著舞曲緩緩步入舞池;有的隻有餘光瞄了我一下,拉著舞伴的手張揚地滑進舞池。
“中四”結束了,舞迷們有的大聲開著玩笑,有的悄悄地低語。有幾對自動交換了一下舞伴。我像一隻被人看不起的醜小鴨,孤單地涼在舞場邊。
這曲是“快三”,沒想到這些年近半百的舞迷,竟隨著節奏感極強的的音樂飛快地旋轉著。他們一對對像一陣風從我麵前一劃而過。隨著風從我麵前次過,我隱隱嗅到了混雜著汗氣的香水味。
“能請您跳一曲嗎?”下一曲響起時,昨天那個低沉的男聲在我耳邊響起。我心頭一振,不由竊喜,點點頭隨他步入舞池。
一個星期過去了。每天早上這個瘦瘦的男人就教我跳舞。在他不厭其煩的指導下,我的舞步慢慢有了長進。我不但聽出了是何種舞步,而且還能踩著鼓點翩翩起舞了。
十天過去了,我不但掌握了基本步,而且舞姿也越來越優美。那些優如天鵝般高傲的舞迷們也開始邀請我了。
“來,我帶你一曲。”邀我跳舞的是一位個頭不高,微胖的,大眼睛的女士。我向她感激地一笑,跟著節奏隨她滑入舞池。我們邊跳舞,邊交談。舞曲結束時,她突然說“你怎麼和那個人跳舞呀?”“哪個人?”我不解地問。就是那個。她朝教我跳舞的男人呶呶嘴。我不解她的意思,疑惑地看著她。”他有股臭味。我與他跳一次,回家洗了三天還有臭味呢。”
下一曲開始時,她拋下我,找她的舞伴去了。那位教我跳舞的男士來到我麵前伸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我沒有猶豫地隨他步入舞池。
接下來幾天不斷有新舞伴邀請我,剛開始是女的,後來也有男的。由於我與別的舞伴跳時,那位瘦瘦的男人就獨自站在舞場邊觀看。
“你怎麼與那人跳舞呀?”每一次邀請我跳舞的女人總是這樣問我,我無話可答。她們好像商量好似的說“他有一股臭味,我與他跳一次舞,回家洗三天還沒洗淨。”聽第一人說時,我沒在意,因為我根本沒聞到那男人身上的臭味。當她們勸我不要與那男人跳舞一個星期後,再與那人跳舞時,我開始聞道一股臭味。開始是隱隱約約,後來那股狐臊味越來越重,我想拒絕與他跳舞,但又愛於麵子,不好意思拒絕他。我隻好皺著眉頭與他跳舞。心情越來越糟糕。當初與他跳舞的愉快感覺再也沒有了。
“你怎麼還與他跳舞呀?”女舞伴在我與他跳完一曲時,拉著我的手說。”人家邀請我跳舞,我不好意拒絕。”“你就說累了,不想跳不就行了。”女舞伴說完此話急忙離開了我,好像我身上也有那股難聞的狐臊味,怕傳染了她。
當那人再邀請我跳舞時,我厭惡地皺起眉頭,“我太累了,不想跳”脫口而出。那男人把伸到我麵前的手收了回去,木訥著臉站在了一邊。我坐在椅子上,低下了頭,不敢注視那男人。等有人再邀請我跳舞,我也拒絕了。接連幾天我都拒絕了那男人的邀請,可也沒有與其他人跳舞,我沒有了當初來跳舞的心情。
舞場上隻有我與那男人不跳舞,隻是靜靜地欣賞。他站在舞場的西北角,離舞場中間有一段距離。 我坐在舞場的南邊,離舞場最近。就在我無趣地想走開時,那男人來到我身邊,伸出右手,我猶猶豫豫地隨他走入舞池。當我跳完一曲時,一位穿著“花花公子”的男士,來到我身邊,優雅地伸出右手,邀請我跳舞。舞曲緩緩地如春風中吹扶的柳絮般飄蕩時,我的心情也隨之舒展開。他介紹他是銀行職員-付科級,說早就想請我跳舞,就是沒機會。我沒接他的話,隻是微笑著跳著舞。”你總是和那個下水道跳舞。”“下水道?”我根本不懂他在說什麼,下水道是怎麼回事。”就是和你跳舞的那個人,他是捅下水道的,我們都叫他‘下水道'。”“哦……”原來那人是農民工。”你沒看,大家都不和他跳舞嗎?他身上有一股臊臭味,聞一次,三天都讓人惡心。”
聽到付科級的話,我忽然意識到原來嫌棄他是個捅下水道的農民工。
進入了十二月,寒氣逼人。但跳舞的人還是個個滿頭冒著熱氣。有幾位把鴨絨棉衣脫掉放在椅子上。男士們身上的高級毛衫在冬日的太陽光下,發著柔和的光。我有一段沒見“下水道”了,人們也好象覺得沒有“下水道”,這裏才像跳舞的場合。就在我們盡情地舞蹈時,我看見在舞場的西北角有一個人穿著厚厚的棉衣,頭用帽子捂得嚴嚴的,隻露兩隻深眼窩的大眼睛。站在寒風中隨著舞曲的節奏走動著。接連幾天這個人就站在那兒了。我覺得那人很奇怪,出於好奇,我裝著休息走向了西北角。當我走到一半時,我發現那人竟是“下水道。”
我急忙走過去,邀請他跳舞。
當我們隨著音樂盡情在舞場旋轉時,那些高傲的“天鵝”們個個目瞪口呆。
心靈的肮髒遠比下水臭味更齷齪!
柳絮飄飛的晚上
高美蘭
柳琴從美容院回來時,天空中飄著雪花一樣的柳絮。
她回到家,天已經黑了。她把坤包扔在沙發上,換上拖鞋,直接進了衛生間。
衛生間柔和的燈光照著她光滑潔白的臉。她一邊欣賞著象牙般的臉蛋(剛做完美容,燈光反射的作用),一邊清理著頭發上飄落的柳絮。
她看著手中絲絲縷縷的柳絮,唱了起來:柳絮飄呀飄,柳絮飄呀飄……歌聲如蜻蜓扇動的翅膀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簡直難以覺察。
柳絮飄呀飄,柳絮飄呀飄……她翻來覆去唱著這句自己編的歌。晃著腦袋自信地欣賞著一頭長長的波浪似的卷發。
“鐺鐺鐺……”客廳裏的時鍾響了十八下,她一下從沉醉中驚醒,老公該下班了,自己要去做晚飯。
柳琴的老公郝世傑,是新世紀置業有限公司副總經理,很難安時回家吃晚飯。柳琴怕老公又不能回來,拿出手機打電話。電話剛打通,就傳來老公幹脆的聲音,開會!哦!柳琴小聲問,回來吃飯嗎?回去。對方不等柳琴再說什麼,掛斷了電話。
手機拿在手中,半天沒有放下,她回味著老公的話。開會,回去。他回來吃飯,真是太好啦,柳琴差點沒跳起來。柳絮飄呀飄,柳絮飄呀飄……她柳絮般飄向廚房。
做好晚飯,郝世傑還沒回來。柳琴回到客廳,躺在沙發上看電視。她拿遙控器時,隨手拿起一本雜誌翻了起來。雜誌大部分是寫家庭的,不是老公包了二嫂,就是老婆做了二奶;不是小三逼著情人與老婆離婚,就是老公逼著老婆離婚與小三結婚。柳琴看了兩篇後,把雜誌扔在沙發上,頭枕著胳膀盯著天花板發呆。
七點多了,他咋還不回來?柳琴站起來,自語自言地來到餐桌旁,盤裏的菜像霜打的茄子,沒有了生氣。她端起盤子來到廚房,把菜倒進鍋裏,我是等他回來再熱,還是熱好等他回來呢?……我先打個電話問問會開完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