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和七年十月,虞國帝君召太常丞進宮,商議祭祀事宜。
虞國是一個信奉道教的國家,相傳開國皇帝與皇後皆是虔誠信道之人,皇後青腰飛身成仙,主司職降霜雪。皇帝為了紀念她,專門設立了一個道觀取其名的諧音,名曰青要。此道觀用來供給君主丹藥之需,曆代帝君都想追求長生不老,升天成仙。
一個月之後是重要人物太上老君誕生的日子,皇帝很看重這個節日,專門吩咐太常丞主事這次祭祀。
跟皇帝商量完後,雲途才慢搖搖的從宮裏出來,告知車夫去煙雨樓,旁邊的仆人雲下提醒道“少爺,這次祭祀重大,要是搞砸了少不了被老爺一頓罵,少爺才上任不久,要是被他們抓到把柄就不好了。”雲途知道雲下說的他們指的誰,阻止了雲下繼續嘮叨“好了,本少爺知道了,祭祀嘛,再大的事也得少爺我舒服了做起來才順暢。”
到了煙雨樓,雲途才下車就被一群女人圍住了,“哎呀,雲大人你可來了,你不知道啊,我們姐妹可惦記你了。”雲途一摸女子的臉蛋,笑道“美人想我了,哈哈,今晚本少爺好好喂飽你們。”雲下看著自家少爺被一群鶯鶯燕燕簇擁著走了,歎了口氣,這下可好,回去又得被老爺罵了。
虞國雲家世代為官,忠君愛國,深得帝君寵信。雲途出生不久娘就去世了,他爹可憐他幼小無娘,幾個孩子中對他甚是寵愛。雲途是靠著他爹禦史大夫這位子才當上官的,皇帝讓他一個二十有四的少年人就當上太常丞,坐上這樣的位子,朝中人士自是一片反對,礙於他爹的麵也不好直接表現出來。自雲途上任以來,是碌碌無為,不求無功但求無過的。這次祭祀這麼大的事皇帝交給雲途就是希望他能一展才華,辦好這次的事給其他人看看。
第二天已是午時,雲途才慢慢從女人身上爬起來,軟玉溫香抱滿懷,不舍得走。甩甩頭,穿起衣服,雲途才拖遝的離開煙雨樓。路上見到一兩位稍有些姿色的女人,雲途就忍不住上前調戲“美人叫什麼?要不要跟本少爺回府中玩玩?”就算被他這樣調戲,大多的女人是不惱的,有的甚至還願意跟他回府,當然每每都被他爹阻止了。雲途長得俊美,鳳眼吊梢,眼角含笑,顧盼生輝,春光也不及他來得豔麗。烏發及腰,就隻一根紅帶隨便紮著。一件簡單的暗紅色交領長袍,外麵是件純白的寬袖直領對襟褙子,上等的麵料看起來順則挺拔,領口和袖口鑲著閃亮的白色緞子寬邊,左襟上是繡著祥雲的精美刺繡。在外人看起來他是風流倜儻。
抱著一個才引誘來的女人,剛剛進門,雲途就被他爹逮住了。雲千峰有四個子女,三個兒子一個女兒。雲夜華和雲途是原配所生,見他們兄弟幼年喪母,雲千峰覺得沒人照顧他們,於是續弦娶了現在的妻子,雖說妻子給他誕下了一子一女,但對他們仍是視如己出。看到雲途這副模樣,想到外麵那些流言蜚語,雲千峰氣不打一處來,揪住雲途的耳朵,一陣吵罵“你這個逆子,皇上讓你辦的事辦妥了嗎?!竟然跑去花天酒地!你知不知道外麵多少人等著看你笑話?”見雲途一臉無所謂的樣子,雲千峰更來氣,四處張望尋找可以打人的東西。“你這個不爭氣的東西,今天,今天看我不打死你!”雲途的耳朵被擰痛了,哇哇的大叫起來。旁邊的仆人們也不敢過去勸阻,門口站了越來越多的圍觀路人。“爹,二弟,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溫柔的聲音傳來,雲途知道自己有救了,忙向來人叫道“大哥,大哥快救我,爹要打死我了。”雲夜華淡然道“爹,你在大門口這教訓二弟,倒讓外麵的人看笑話了。”雲千峰聽了便也停手,指著在門腳瑟縮的女人“雲下,送這位姑娘回家。”說罷,憤憤離去。見雲途還捂著耳朵喊疼,雲夜華寵溺道“二弟,你還是快快把皇上交代的事辦了,爹他才能安心。”雲夜華十四歲參軍,二十出頭便當上了衛將軍,如今已是官至車騎將軍。溫文爾雅,一派儒將風範。對這個比自己大七歲的大哥雲途一直是喜愛崇敬的,自己雖打小就比其他孩子頑劣,但到重要關頭還是知道什麼事該做什麼事不該做,說道“大哥,你真當我是沒準的主?這事的輕重我還是知道的。有些事。。。”朝門外望一眼,雲途低聲道“大哥,進屋給你說。”雲夜華瞧了還在門口看熱鬧的人,點點頭隨著進去了。
雲途將雲夜華帶到書房,讓雲下守在屋外,說道“大哥,祭祀這事我本就不想參合。”“現今太常大人年事已高,皇上是想提拔你。”“隻怕太常這位子還沒坐太長,我的小命就不會太長。”“高處不勝寒,著實。”“昨天在煙雨樓,雪娘告訴我最近會有動靜。”“淩雪娘?就是煙雨樓的花魁,你的相好?”“是紅顏知己。先別管這些了,雪娘說前不久有幾人鬼鬼祟祟的進了後院一個房間。她覺得奇怪,幾個大男人來青樓不招姑娘反而窩在一個房間裏幹什麼,於是她就在房外偷聽。為了不被他們發現,她不敢待久,聽得也不是很清楚,隻是模模糊糊聽到祭祀那天會有動作,於是昨天就讓人請我去。”“是丞相的人?”“不清楚,他們出來的時候,她發現他們都帶著鬥笠。”“二弟,祭祀事關重大,馬虎不得,朝中這麼多人,不知道會是誰。”“恩,我會注意的。大哥,難得你回來一次,快去和嫂子聯絡感情吧,這事我心裏有底。”雲途將大哥送走後,決定到太常李府一趟,與之商議祭祀事宜。
深秋的夜裏,冷風颯颯,雲途回到府中已是醜時,未曾歇息,叫了雲下帶些人手準備馬車從偏門離開連夜出城。雲途在車上假寐,腦子裏把祭祀的整個流程想了一遍。雲下拿著點心進來,說道“少爺,看你嘴唇都裂了,吃個柿子潤潤唇吧。”雲途搖搖頭,示意他別來打擾自己。城中街道早已沒了人,唯有馬車駛過車輪轆轆的聲音。出了城門,馬車向城郊駛去。“少爺,為什麼不等明天一早出發去道觀?明天到那和觀主商議祭祀的事也不遲,你還沒休息。。。”雲途打斷了他的話“去太常府恐怕有人已經知道了,明天走怕是又要和有心人士一道上路,煩,本少爺沒這麼多精力應付他們。”雲下聽了這才恍然大悟。
馬車行駛一陣進入了一片樹林,雲途拉開布簾,望出去外麵漆黑一片,隱約覺得有哪裏不對勁,但又說不上來,就沒管繼續閉目養神。等他再次睜開眼,往外看去,馬車還在樹林裏。雖說以前未曾去過道觀,但走的是小路,按理說也應該到了,怎麼還在這麼大片樹林裏,於是問道“雲下,走到哪了?”雲途撩開車簾,問兩個車夫“走到哪了?”其中一個車夫哆嗦的回到“還在樹林裏。”雲途聽了,立馬坐了起來,抓著車夫問“這片樹林走了多久?”車夫顫顫驚驚的說“回少爺,自進這片林子,估摸著走了,走了兩個時辰。”雲途心道不妙,這怕是遇到鬼打牆了,才會在這片樹林裏瞎轉悠。於是吩咐道“停車,天亮再走。”聽他這麼說,其餘三人也清楚哪裏不對了。車夫停了車,聽了雲途的吩咐進到車裏來。雲下心裏著急,少爺說帶多了人會引人注意,就隻吩咐了兩個車夫跟著,現在這樣,萬一,萬一真有那東西,少爺可怎麼辦?不停掀開布簾,焦急的到處看。雲途見他這樣子,覺得有趣,笑著說道“雲下,再看你也看不出什麼,睡覺吧,夢到美嬌娘多好。”雲下為自家少爺這時還有心情說笑感到無奈。睡,眾人在這種情況下是睡不著了。雲途下了車,阻止雲下跟來“我就在馬車這,不會走遠。”四周漆黑一片,一點聲音都沒有,陰風襲襲,雲途哆嗦一下,四處張望,突然看見了不遠處有個白影子,驚了一下,馬上又鎮定下來。普通人看見這東西,準是嚇得大叫。可從小就經曆了多次鬼壓床的雲途有些不怕,膽子大,慢慢的朝那個白影走去。待走近了,雲途倒吸一口冷氣,那是一件白衣服,什麼都沒有,就這麼在空中飄著。“哢嚓”一聲,雲途沒看見地上的樹枝,驚擾了那個白影,白影不見了。雲途正要回去,轉個背,突然對上就在眼前的白影,嚇了一跳!雲途知道情況不好,立馬撒腿往馬車方向跑。明明近在咫尺的馬車,卻怎麼也跑不到那,於是扯了嗓子大叫“雲下,雲下!”喊聲在空蕩的林中蕩漾,車上的人沒有一點動靜。這下死心,雲途停下來準備和那個白影拚了。正在這時,天上突現華光萬丈,一人從天而降,衣袂飄飄,劍氣護身,拂塵一揮,白影馬上就消失了。雲途睜大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精絕的一幕,不由脫口而出“神仙?”那人卻不作回答,隻道“這片樹林陰氣極重,切記以後萬不可從此過,東方乃是生門,可往東麵去。”說罷,禦劍而去。看著他離開的背影,雲途還在震驚中沒晃過神。直到雲下推了他一下,他才如夢初醒的回過神來。雲下扶著他上車,“少爺,怎麼站著不上馬車?”雲途沒理他,隻吩咐道“往東麵走。”馬車行駛不一會,一絲陽光灑了進來。雲途想到那人的穿著與招式,猜到他可能是青要觀的人,也許還會有見麵的機會。折騰了一陣,雲途有些累了,便睡了。
待雲途再醒時,馬車已是到了青蘿山下。雲下將點心遞給雲途,問道“少爺,我們要不要在山下琴鼓鎮休息一會再上山?”“不用,你隨我上山即可。”雲途讓雲下安頓了車夫,便上山去了。青蘿山不愧為修道仙山,整座山雲霧繚繞,空氣清新自然,令人心曠神怡。越往上,越能感到有一股清氣包圍著這山,幹淨爽朗,不禁讓人想多待一會。從山上向下望去,千裏沃野,盡在一片銀色冰晶包裹下熠熠閃光,美不勝收。不多一會,便到了道觀處。修道尋仙之地,巍峨莊嚴,氣勢雄偉,白色磚瓦,令人肅然起敬。正門玉石牌匾處,青要二字躍然而上。這時一位道童走過來詢問雲途二人,“兩位,請問有什麼事嗎?”雲途回到道“在下太常丞雲途,負責這次皇上的祭祀,特來與禺陽真人商議。”“請往這邊走。”做了個請的手勢,雲途便隨著進去了。
禺陽真人在大堂處等待他們的到來,雲途見了,做了一揖,“真人,雲途打擾了。”禺陽撫了一把白胡須,道“雲大人遠道而來想必是為了皇上此次祭祀。”雲途點點頭,“真人,這次祭祀,我已與太常大人商量好了一些相關事宜,隻是雲某第一次接觸,不知有哪些需要改進的,特來請真人指教一二。”“雲大人既有此心,貧道慚愧。”幾盞茶時間已過,差不多弄清楚了。雲途說道“雲某對道法略感興趣,這次趁此機會來,希望能多了解下青要觀,不知真人可否派一人與在下解說一番?”禺陽欣慰的點頭,覺得眼前人年紀輕輕位居高位,卻謙卑有恭,實在難得。於是吩咐道“沉記,將蒼夷叫來。”從禺陽真人口中得知,蒼夷就是下一任的青要觀住持。過了不一會,進來一人,一雙狹長雙眼,淡褐色的眼瞳,眉目之間,卷展風月,幾縷發絲自然地垂在耳邊。裏麵穿著一件交領白長袍,外麵一件灰底黑紋對襟褙子,領口處鑲有白色緞子,雙肩處襯了三層淡紫色薄紗,腰間一條紫色鑲結綢帶,白色流蘇垂在下擺,隨著搖曳擺動,步步生輝。此時,天地間雲途的眼裏就隻有這個人,一片紫白相交的顏色,再也容不下其他。壓製不住內心的驚喜,卻又怕眼前之人會消失,輕輕出聲“是你。。。”蒼夷這才向說話人看去,“施主是?”禺陽不解,問道“你們認識?”蒼夷回想了一下,搖頭。雲途有些小小的失望,還是說道“道長忘了,要不是道長解救,雲途怕是已在樹林被害,不會來到這了。”蒼夷這才想起,點頭示意“原來是你。”於是雲途向禺陽將樹林發生的事解說了一遍。禺陽笑道“原來如此,真是苦了雲大人。既然你們已是認得對方那就好。”既而轉頭對蒼夷說道“帶雲大人參觀道觀之事便交給你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