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夜宴無梁殿的大火,刑部徹查數月都沒有半點進展,最後為了交差得出一個差強人意的結果:宮人用火不慎,又因時辰是深夜眾人避走不及,加之無梁殿的宮宇年久失修才以致死傷慘重。
贏辰端坐在禦座之上聽著刑部尚書對於無梁殿失火千篇一律的敘述,不由得眯起了眸子,淩冽的視線讓刑部尚書“噗通”的一下跪了下去,像極了做賊心虛。當皇帝下旨讓刑部去徹查無梁殿失火的時候,這位尚書大人雖然嘴上答應,心裏卻是十萬個不願意,無梁殿是什麼鬼地方,不過是關著一些失寵嬪妃和瘋癲宮女的破地方罷了,何等的晦氣,而且更無半點油水可撈純粹白費功夫。可是草草了事肯定瞞不過上麵的這位,於是就采取了最擅長的一個方法:拖!在官場久了很多事情都是有對付方法的,通常一件事剛開始皇帝或許還會關心問問,時間一長肯定就會棄之一邊不再過問,更何況禦座上的這位剛剛登基,朝政都還不甚了解是最好糊弄的時候,哪成想現在竟會被這位小皇帝的目光硬生生逼出一身冷汗。
贏辰一言不發,但是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卻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感到了一絲寒意,許久之後才冷冷開口:“依尚書的意思,失火一事可以就此了結?”
刑部尚書此刻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幾個耳光,一時糊塗竟然小看了這位新帝,顫微微的回道,“微臣,微臣……請陛下聖裁。”
贏辰斂了神情,漫不經心的的將手中的奏章扔了出去,奏章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到刑部尚書的跟前,奏章落地發出響亮的一聲“啪!”,刑部尚書的身形也跟著顫了一下,贏辰曼聲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此作罷,愛卿這幾個月辛苦了。”
豆大的汗珠沿著刑部尚書圓盤似的臉頰一顆接著一顆的滑落,“微臣,微臣能為陛下分憂,是微臣之幸。”
“嗯,下去吧。”
待刑部尚書出去後,贏辰也讓一旁伺候的內監也一並打發了出去,一直與贏辰有聯係的黑影從禦座後的屏風慢慢踱了出來。
“怎麼樣你查到了什麼?不要告訴朕你查到的東西跟那個老小兒查到的一樣。”
“這……”黑影有些遲疑,盤算著要不要說,因為他能肯定說了眼前的這位皇帝必定會生氣,要是不說那更不得了,在贏辰眼神的威逼下最後還是開了口,“表麵上的確是和刑部尚書說的很吻合。”
“表麵?”
“嗯。”黑影篤定的點了點頭,“隻是我在那些焦黑的屍體上發現了怪異的地方,有一具屍體是拚湊起來的。”
贏辰發現原來事情還有這樣的發展,真讓他意想不到,“你接著說。”
“無梁殿登記在冊包括宮女內侍在內一共是一百三十二人,除去二十具已經無法辨認的屍身外,刑部還在無梁殿後麵的井中發現了一具高度腐壞的屍體,從腐爛的程度來看明顯早於這次的失火。表麵上人數一個不差,可是有幾具屍體上有人為的傷痕,並且每個收損的部位都不一樣。隻可惜已經燒得麵目全非已經沒法辨認是死前造成的還是死後造成的。”
“你的意思是有人同時利用好幾具屍體重新拚湊了一個‘人’充數,表麵無梁殿一個人也沒少,說不定有個人已經趁這場大火逃了出來。無梁殿守衛森嚴,皇城內外也是關卡重重,要做這些這個人恐怕宮外宮內都有人接應,看來來頭不小。”
“這個我就不下定論了。”黑影雙手環胸,看著贏辰,那意思擺明就是‘我該做的做完了,剩下的你自己看著辦吧’。
贏辰似乎想到了什麼,嘴角微微揚起,“看來朕得去看看太後了。”
壽和宮坐落在皇城的西北角,左鄰太妃們頤養天年的齋宮。四道三進的宮門構成了一個獨立的院落,一條筆直的漢白玉道與正殿相接,左右兩邊是東西配殿,左邊的靜心齋是太後平日裏禮佛的地方,右邊明心閣是太後用來聽戲的場所,主殿之後還有一個不大的花園,但布景十分精致,亭台樓閣美不勝收。
贏辰到達的時候看到淑妃的貼身婢女針羽候在殿外心裏就有了譜,針羽也遠遠的看到了贏辰,跪拜下去道,“奴婢恭請聖安。”
贏辰假意什麼也不知道‘嗯’了一聲大步跨入正殿,沒想到除了淑妃沈心雲,昌婕妤夏憶蓉也在,贏辰一下細想起來從她入宮至今算起來也就見過她兩、三麵。
沈心雲和夏憶蓉看到贏辰到來,顯然沒有預料到,顯得格外喜出望外,紛紛起身見禮。贏辰揮手示意她們平身,轉首上前向坐在主位的沈太後行禮道,“兒臣拜見母後,母後聖體安康。”
“今天是怎麼了,你們是不是約好了的,皇帝來,到哀家這裏坐,”沈太後拍了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置,神情甚是慈愛,“朝政情況怎麼樣,是不是順利,要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多向金太傅請教才是,金太傅博學多聞更是三朝元老,朝廷裏的事他是最清楚的,切不可脾氣上來一意孤行。”
贏辰在沈太後身旁坐定,歉意的笑道,“是朕疏忽,未能時常來拜望母後,母後教導朕銘記在心。”
“今時不同往日,一切當以國事為重,哀家時常有淑妃相伴倒也不覺得無趣。”沈太後一邊說著望向沈心雲,沈心雲心領神會的走上前來拜服道,“服侍太後是臣妾應盡的本分,臣妾惶恐。”昌婕妤也跟隨沈心雲的步子跪了下去。
太後急忙命人將二人扶了起來,看了一眼昌婕妤夏憶蓉又對著贏辰笑道,言語中透露著對這個妃子的喜愛,“前些日子,哀家臥病在床,淑妃又忙著主持桑植之禮脫不開身,多虧了這個孩子的照顧,哀家才能這麼快痊愈。哀家一直想賞她點什麼,既然今天皇帝你來了那就替哀家賞她怎麼樣?”
贏辰向昌婕妤的方向看去,昌婕妤再次盈盈拜倒,半透明的細紋羅紗裏隱約透出豐潤潔白的肌膚,蝶戲水仙散花抹胸愈添加了一份嬌媚,聲若鶯啼婉轉,“臣妾服侍太後是分內之事,不敢奢求賞賜。”
贏辰思緒了片刻,沉吟道,“昌婕妤侍疾有功,即日起擢升為貴嬪,遷居延禧宮居主位。”
旨意一落,淑妃沈心雲就笑著上前將夏憶蓉扶了起來,舉止親切連連道喜,沈太後也當即賞賜了一些珠寶首飾給她。夏憶蓉喜不自勝,忙叩首謝恩。
隨後淑妃沈心雲因為還有些事要處理便告退離去,夏憶蓉也一並告退離開。贏辰見二人都離開這才開口詢問沈太後,說道,“朕有一件事躊躇不決想請教母後,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怕若辦得不好,會有人說咱皇家禮儀有失。”
“哦?是什麼事,說來哀家聽聽。”沈太後放下剛剛拿起的茶杯。
贏辰神情略帶嚴肅的道,“母後您也知道這無梁殿大火無一人生還,除卻那些宮女內監還有不在少數的先皇嬪妃。兒臣原本想在調查結束後將她們都遷入父皇的妃陵安葬,可是所有人都被燒得麵目全非難以辨認,記載人數的書冊也被大火燒得隻剩下一些殘頁。這身份得不到確認名分未定,兒臣現在是一籌莫展,所以希望母後能幫幫兒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