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 / 3)

“嘩啦!”一桶刺骨的冰水冷不防的潑了下來,寒冬臘月裏這樣一桶水下來無疑是個不小的刺激,還在睡夢中的顏夕從被窩裏驚叫著跳了起來,一陣慌亂後才恢複平靜,看到自己床邊站著兩個人。

其中一位穿著白色素服的是掌事嬤嬤,此刻她正站在床邊一言不發的看著顏夕,神情冰冷不帶絲毫的情感。在她身旁站著的宮女則是單手拿著一個空掉的木桶,看到顏夕渾身濕透的樣子,毫不掩飾自己幸災樂禍的心情。

掌事嬤嬤給宮女使了一個顏色,宮女就扔下手中的木桶,將顏夕疊放在床頭的衣物揉成一團狠狠的向她砸了過去,掌事嬤嬤沒好氣的說道,“懶骨頭,還以為自己是娘娘麼!睡到日上三竿還不起,趕緊起來幹活去,不然就別想吃飯!”掌事嬤嬤又回過身指著門外看熱鬧的人群吼道,“看什麼看!都回去幹活去!當無梁殿是什麼地方!”說完便拂袖離去。

那個用水潑顏夕的宮女叫紫梅,掌事嬤嬤出去後她踢了一腳地上的木桶,冷哼道,“讓你多嘴管閑事,我們走著瞧。”

紫梅之所以這麼對待顏夕,事情還得從幾天前說起。那天顏夕幹完活已經是很晚了,在回房的路上,無意中看到了紫梅正在偷穿沈貴妃送來清洗的衣裙,還在得意忘形之際弄壞了衣服袖子的一角,慌亂中的紫梅便將衣裙胡亂的塞到另外一個宮女晴兒清洗的衣堆裏。第二天事發晴兒百辭莫辯,弄壞貴妃的衣服是不小的罪名,眼見著無辜的晴兒要受杖責,顏夕便站了出來將夜裏看到的事和盤托出,晴兒固然免去了杖責,但顏夕和紫梅的梁子卻結下了。

紫梅靠著是掌事嬤嬤侄女的關係,平日裏就在無梁殿裏對著其他宮人指手畫腳,顯然把自己當成了半個主子,自從那件事之後,紫梅就經常找顏夕的麻煩,更聯合其他宮女常常給她難看。而掌事嬤嬤對此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聞不問。其他宮人怕自己受到牽連漸漸地疏遠顏夕,就連當日救下的晴兒,為了自己不受影響也是盡量與顏夕保持距離。

穿好衣衫顏夕走出房門,頭發梢還滴著水珠,寒風一吹讓她不禁打了激靈。與此同時三個堆滿半人高衣服的木盆擺在她的麵前,紫梅抬了抬眼皮指著那些衣服道,“洗完這些衣服才能休息,我姑姑吩咐的。”

顏夕沒有看她,隻是默默的搬起了其中的一盆轉身就走,紫梅不會就這麼容易放過她,疾步上前對著顏夕的腰就是一腳,用力之大讓顏夕躲避不及,一個踉倉連人還有盆中的衣物都摔了出去。沒有一個人敢上去扶她,隻有不斷的嘲笑聲傳來。管事嬤嬤聽到騷動趕來,看見顏夕狼狽的模樣也隻責備她笨手笨腳,並且要她趕緊收拾好,隨後拉著紫梅到後堂去了。

顏夕強忍著眼淚一件一件的拾取散亂在地上的衣衫,在心裏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在這些人麵前不能哭,一定要活著離開這個鬼地方,讓那些踐踏她的人都要得到應有的懲罰。

於此同時在皇宮的另一邊,貴妃沈氏正與她的兄長沈閩中密謀一件大事。

“兄長有閑暇到本宮這裏來,一切都按計劃辦妥了嗎?”一身素服的沈氏端坐於貴妃位上,鬢邊簪了一支銀製的長簪,發髻正中插一支銀累絲嵌琥珀雙鳳點翠步搖,鳳頭嵌粉色珍珠做為鳳目,細若蛛絲的銀線織成鳳凰長鱗狀的羽毛,兩個鳳口各銜著長長一串珍珠流蘇,最末的紅色寶石正映在的眉心。

沈閩中也是同樣一襲素服,聽到沈氏問話急忙放下手中的茶盞,胸有成竹的回答道,“都按妹妹的吩咐辦妥了,如今是萬事具備隻欠一股東風,隻要金泰酉那個老頭子識趣。”

沈氏將手中的蓋子用力的扣在了杯子上,上好的瓷器因為碰撞發出了清脆的響聲。沈氏微微勾起唇角,飽滿的紅唇似盛開的花朵一樣紅豔欲滴,笑道,“玉卿夫人似乎忘了,本宮怎麼抬舉一個人,就可以怎麼輕易的碾死她,妄圖做太後麼,本宮成全她。”

這時一位宮人從殿外打了簾子進來,正是貴妃貼身婢女之一的芷蘭,向沈氏和沈閩中福了福身子便道,“按娘娘的意思,東西已經送過去了。”

“那邊什麼態度?”沈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依在寶座裏慵懶的問道。

芷蘭一回想起她看見的情景,顧不得舉止失禮掩唇笑了笑,稍稍平複了才說道:“玉卿夫人高興得緊,想必這會正忙著試穿太後的冠服呢。”

聽到這,沈氏和沈閩中心領神會的相視一笑。

麟趾宮內,玉卿夫人不知禍事將近,而是迫不及待地讓宮女服侍自己穿上太後的冠服,華麗精美的九鳳冠,上麵綴滿各種珠玉寶石,八團喜錦織成的明黃色廣袖寬身鞠衣,袖口以南珠滾邊又以滿繡針法織出雙龍戲珠的圖案作為裝飾,腰間配以整套羊脂白玉雕琢組成的玉組佩,人若走動組佩就會發出好聽的清脆之聲,服飾繁複精致,盡顯皇家威儀,承托得玉卿夫人端莊雍容華貴非常。看著鏡中穿著太後冠服的自己,玉卿夫人暗暗得意,誰能想到曾經隻是司藥房的雜役宮女如今竟能搖身一變成為一朝太後,終究是她的肚子爭氣,為先帝生下了唯一的皇子——如今的太子殿下。

玉卿夫人愛撫著衣料上精美的金龍圖案,久久舍不得拿開手,雙眼也看得癡迷。現下太子即將登基,就連沈貴妃都不得不對自己禮讓三分,現在就緊巴巴的送來太後的冠服讓自己試穿,名曰“先看看什麼地方不合適好做修改”,太後的冠服都有禮製可循有什麼可問的,其實這不就是上趕著拍自己馬屁麼。三朝元老如何,權傾朝野又如何,終抵不過她的肚子。

或許是折騰得累了,玉卿夫人才意猶未盡的脫去了冠服,讓心腹的宮女把冠服藏好。坐在軟榻上品著送來的熱茶,這可是上好的峨眉翠。繞齒醇香讓玉卿夫人滿足的歎了口氣,這才是想過的日子。環視自己的宮室,放眼望去都是看膩了的東西。盡管先帝新喪未過,宮裏的擺設都以喪儀布置,但她已經開始盤算以後這裏該放什麼,那邊該擺什麼了。

就在玉卿夫人打著如意算盤的時候,外麵的人傳話進來,太傅金泰酉求見。

被人硬生生打斷美夢的感覺很不舒服,但金泰酉是她目前得罪不得的人。作為先帝臨終唯一指定的托孤之臣,同時也是太子的老師,年紀已近六旬,在朝堂上多年的摸爬滾打早就練就了一身“光滑的毛皮”,是有名的“老狐狸”。

沈家跟金氏水火不容已久,當初先帝指認金泰酉做太子的老師,又親自指婚他的孫女嫁給太子,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先帝為了保護他們母子所下的心思。玉卿夫人明白自己在朝中沒有外戚支持,眼下她和她的兒子還要指望這個老頭子和他背後的金氏勢力,所以玉卿夫人再不高興也隻能強裝出笑臉讓人將金泰酉請進來。

“老臣給玉卿夫人請安。”金泰酉進到殿中便向玉卿夫人行禮,即使他打心底裏看不起她這等出生的人,君臣之禮也是不能荒廢的。

玉卿夫人聽到老頭子對自己的稱呼還是原來的位份卻不是太後,心裏說不出的別扭,卻又不得不擠出笑臉相迎,“太傅快快請起,都這個時辰了,太傅找本宮有何要事?”

金泰酉也不跟這個女人拐彎抹角直接切入正題說道,“今夜恐有大變,老臣來接娘娘還有太子殿下出宮暫避,時間緊迫還請娘娘立刻起行,遲者生變。”

玉卿夫人被金泰酉的話弄得一愣一愣的,完全沒有聽懂,可是又覺得在這個老頭子麵前表現出來很丟臉,於是強裝鎮定的坐回軟榻,笑道,“太傅何出此言?還有什麼地方能比宮裏更安全。”

金泰酉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撿著重點對玉卿夫人說了一遍,讓他更為惱火的是玉卿夫人並不相信她說的,隻是不置可否的淡淡笑了笑。畢竟在玉卿夫人看來事到如今誰能把她這個準太後怎麼樣呢。反而對金泰酉說教起來,“太傅大人,這人年紀大了就不要亂操心了,自己個兒的身子要緊,這樣吧,等明兒太子登基哀家就跟太子說說恩準您告老還鄉,再賜您一間大宅和幾畝田地,也不負您對社稷做出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