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邊說,一邊擺了擺頭表示不介意,反正已經吃得差不多。
輪到付賬。
服務員盯著陸懷遠,陸懷遠則盯著她。
池晴見他一直沒挪開視線,看著她也不說話,隻用眼神稍微示意。
她這才恍然大悟,陸懷遠是在人前揶揄她來買單。
池晴胡亂地在包裏掏了又掏,半天才掏出一打信用卡和幾十塊來,有些尷尬地問身邊一臉無奈的服務生。
“那個……多少錢,可以刷……信用卡嗎?”
紮著白圍裙的男服務員很年輕,一臉稚氣,為難地回看她,“小姐,我們這邊小本生意。”
推脫之餘,還順便調侃了她一把。池晴一時語塞,感歎現在的年輕人一個個真是厲害,好像她自己不是年輕人似的。
到最後,他們兩個人一頓胡吃海喝下來,滿打滿算也沒能花到一百塊人民幣。真可笑,即便如此,到底還是陸懷遠掏了錢。
池晴臉上訕訕的,她的信用卡在陸懷遠麵前好像永遠是個笑話,從來派不上一點用場。
由於賬單最後是由陸懷遠付的,池晴覺得既丟臉又尷尬。陸懷遠倒沒說什麼,她反而又拘謹了。
他們好像回到了之前的氣氛裏。
後來,陸懷遠去取車,她隻好在後頭乖乖跟著,池晴突然覺得自己是隻被陸懷遠牽出來遛彎的寵物狗。
走走停停,她和他,居然也就這麼一路無話地走了過來。
早知道和陸懷遠吃飯並不是一件輕鬆事情,他算是比較挑剔的類型,說好聽些,是有原則,不易妥協,說難聽些就是拗。
原先吃飯的地點一般都由他來決定,陸懷遠可不是個“隨便”的人,有十分嚴苛的忌口。
油炸食物不吃,辣也幾乎不吃。
池晴從前總覺得他過於嚴格自製,要不是陸懷遠尚未吃齋念佛,池晴簡直會以為陸懷遠是個恪守清規的衛道士。
她曾聽過一個說法,過於自製的人,或許是最缺少安全感的一種人。
到根源上,這些人其實是害怕踏出的每一步稍有半分差池,“自製”說起來也不過是謹小慎微而已。
放在陸懷遠身上,池晴才確定這種說法不過是謬論。
像陸懷遠這種的,如果一定要給下個定論。與其說他並不缺乏安全感,倒不如說是全然不在乎。
他根本是無所畏懼的人。
所以,才說是拗,挑剔。
今天陸懷遠能給足她麵子,就在這街頭巷尾架起的折疊桌上紆尊降貴。除了真餓,池晴還真想不到其他理由。
要知道,陸懷遠可萬萬不是那麼容易屈就的類型。
她聽譚晶說過,王偉新來的秘書不知道陸懷遠口味清淡,定下一家新有口碑的川菜館。
陸懷遠很給麵子,也不離席,當著所有人的麵卻隻喝茶,害得王偉一眾在旁吃也不好,不吃也不好。
事後,王偉因此大發雷霆。下麵的秘書說來無辜,可也難免就此卷鋪蓋回家。
這種事,陸懷遠是從不會勞心費神的。當然,場麵上的事情,他並非不懂,隻是用不著去遷就罷了。
也是,池晴想來笑笑,她時常也覺得自己正陪一尊菩薩吃飯。
說陸懷遠是尊菩薩,卻實在是過譽,倒不如幹脆說是尊夜叉,池晴偷看了眼陸懷遠的背影。
其實也算不上偷看,陸懷遠走在她前麵,背對著她,自然什麼都察覺不到。她隻覺得愈發有趣,夜叉啊,虎背熊腰還一臉凶神惡煞的夜叉。
池晴真忍不住要笑,陸懷遠天生就長了張不近人情的臉,他雙眉英氣,鼻梁又高,側麵看過去,當真沒有任何柔和的角度。
不,並不是,池晴又隨即否認。
隻怕他笑,最是能唬人了。
不知不覺,他們已經走到了目的地。全黑的名車在月光下有著最完美的弧形流線,一如陸懷遠的笑容。
池晴聽見他說了什麼,像“叮”一聲敲在她心頭的音符。
“池晴,其實你應該知道要怎麼感謝,”陸懷遠向她發出邀請,“不如,我送你回去。”
她卻不知受了什麼蠱惑,竟不由自主地應了一聲。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