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晴從未想到,自己終究是走到眼前這一步。天花板上,那盞碩大到誇張的歐式吊燈發出的刺眼白光,把飯局包廂裏的每一個角落擠得滿滿當當,讓人覺得擁擠壓抑。
可她沒辦法,依舊是得收直了脊背夾緊腿,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兒,臉上還堆砌著笑。她並無酒量,即便是這樣,別人勸的酒她仍空腹飲盡。酒杯一抬一傾,喉嚨裏已是火辣辣的一片,酒氣嗆在鼻子裏卻強忍住不去咳,吸一口氣盡數壓入肺腑裏去。六十幾度的白酒,似乎要把她的全身燃燒殆盡。
席間人人都操持著相似的笑容,她自己也是。觥籌交錯之際,或許是酒精起了作用,池晴竟生出一絲恍惚來,有人站起也不知是向誰起哄敬酒,錯開的身體便再也抵擋不住牆壁上金屬嵌片的紮眼刺光。那光正對著池晴而來,晃得她頃刻閉了眼,酒勁直往腦門上衝,她一搖擺,竟坐也坐不住。
花式裝潢的牆壁糅合了多種風格,既有歐係的華麗繁複,又不乏東亞特色的精致細密。歐式吊燈的光堆砌似的打了上去,顯得富麗堂皇。
“池小姐,”有人忽然叫住了那個混沌的她,“喝,怎麼不喝啦,來......”又往她的杯子裏添酒。那人仿佛也醉了,任酒從杯子裏漫了出來,隻記得拉住她的胳膊,想要往懷裏帶。
她猛地哆嗦了一下,下一刻便瞬間清醒了過來。包廂裏燈光煜煜,絞殺了任何一絲陰影,眼前那麼清楚明亮,她卻糊塗了,幾乎快要忘記那人嘴裏的“池小姐”講得就是她。
為她添酒的男人拽著她的胳膊,將杯中物一飲而盡,“呲”了一聲顯得十分過癮,亮出杯底後,笑眯眯地望向她。她緩了緩,終於狠了狠心,朝著對方一笑,也暢快地清了酒杯,眉頭都沒皺一下。對方顯然也很盡興,勸著她一杯接一杯地飲。
圓桌對麵的那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她客氣地稱呼作“王總”,全然是曹霏的費心引薦。杯盞間隙間,指尖暗自摳著掌心,一杯接著一杯的酒,胃部隱隱抽疼外,令她頭暈目眩。
酒意正酣,男人們放鬆地開起黃腔來,似乎很襯氣氛。拿席間靚麗的女人玩笑一番,是他們長久的好樂趣。
可酒喝不出糊塗,糊塗都是借酒裝瘋,縱然她也是這般。她坐在人群裏,幾乎喝掉所有接過手的酒,隻怕過多的推辭引來更多的注目與隨之而來的起哄。
她以為自己總算不起眼,可卻還是有人來招惹她。
有人趁亂竟來摟她的腰,可她顧忌良多,隻好用盡力氣克製住自己不去發作。那人見她沒有明顯的拒絕,竟以為有了得逞的把握,得寸進尺地欺身上來想灌她酒。她微妙地轉過身,掙脫了那隻另她嫌惡的手,執起酒杯單手迎去借與他碰杯之際,拉開了那身體與自己的距離。
男人一副心靈神會的模樣,眼神裏閃過的盡是情@色與輕鄙,大概覺得她是在欲拒還迎。圈子裏女人常耍的手段,男女間曖昧互動的小小戲法,不過討得男人興致高些,好抬抬自己今後的價碼。
“池小姐,我聽說你想要發片,這兩年唱片可不好做啊,不過……”那人笑了笑,把自己的酒杯遞過來塞到池晴手裏,“如果池小姐是這份人才,也不是不能談談。”
吳憲是知名經紀,圈子裏裏外外都賣他三分薄麵。這樣的身份,池晴心想,那篤定,那有恃無恐,就像是娘胎裏帶出來似的,這份權勢敲打在她心頭,讓她覺得心慌。
漂亮的女人,性感的衣裝,精致的妝容,言笑晏晏的臉,從來是飯局裏不可或缺的點綴,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該讓人無比迷醉。吳憲則沉溺其中,她猜,這樣朦朧曖昧的舒適感,大約任誰也不願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