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斷情(1 / 3)

第一章 斷情

烈日,無風,沙漠。

子墨停下腳步抬眼望了望疏影,她依舊低著頭,踉蹌在他的前麵。許是察覺到他的停頓,她回過頭,略略沙啞地道,“子墨,再堅持下,過了這片沙丘,或許就有水源。”然後露出一抹勉強地笑,繼續踉蹌。

疏影二十三歲,就像一朵綻放的花,渾身透著香氣。雖然,這裏是沙漠。

子墨舔了舔幹裂的嘴唇,舌頭和雙唇同時傳來一陣刺痛。他的雙眼緊緊盯著疏影的身影,她紫色的紗裙黏在身上,發髻有些散亂,卻依舊露出頸部的雪白。

“或許,我可以走出這片沙漠!”子墨跟上疏影的腳步,右手探進懷裏,緩緩掏出匕首……

夜黑,雨暴,風狂。

子墨從夢中驚醒,大口喘著氣,抬手扭亮台燈,這才發覺床單早被冷汗濕透。

類似的夢,已經困擾了他三個月,每一次他都夢見自己滿嘴血紅,貪婪地將那溫暖腥鹹的液體吸允,尤其那個叫做疏影的女子緩緩倒在子墨懷裏的時候,那一對湖水般的眸子中,似怨、似恨,卻有著無限憐愛的眼神,讓他幾乎將夢境當作真實。

“子墨,我不怪你,記著,你是我的希望,一定要活下去,好好活下去!”疏影的手蒼白而冰冷,她的嘴唇灰白幹裂,她的身體柔軟單薄。

“疏影——”子墨長歎一口氣,用力搖了搖頭,從枕下摸出一支煙點燃,狠狠吸了口,這才覺得呼吸稍稍平穩。

萬佛山,寶禪寺,長樂齋。

方丈法定輕輕滾動佛珠,待子墨講完,方歎一口氣,將右手佛簽緩緩放下,雙手合十宣一聲佛號,“緣起緣滅處,因果皆是苦,施主有劫,斷情可解。”

“斷情可解?”子墨愣愣地注視法定,希望能從他的雙眼中看出些許端倪,法定卻隻是眯著雙眼撚動佛珠,臉上無悲無喜。

“斷情可解!”法定再次重複了一遍,然後閉上雙眼開始誦經,任子墨如何詢問,終不再做絲毫理會。

斷情?子墨輕輕將煙灰彈落,關上電腦皺眉半晌,拿起筆在便箋上一陣勾畫,一把匕首的輪廓漸漸清晰。

法定的話模棱兩可,所謂斷情,可有兩解,其一是斷卻情緣,其二是那把叫做斷情的匕首。可一直困擾自己的那個夢,真的會因為斷情而解麼?

子墨用力搖了搖頭,然而一個念頭一旦出現就不是那麼容易抹殺掉的,任憑他如何用力地皺眉,如何用力地揉著太陽穴,一個女孩兒的麵孔總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望月酒吧,留步河畔。

子墨一襲西裝,在不悔橋前猶豫良久,終是沒能邁出腳步,不由抬頭望了望二樓的不悔亭,一聲歎息,在一樓找了處角落坐下,然後摸出手機略略猶豫,將一條短信發了出去。

劉曉萌來得很匆忙,一縷長發黏在額頭,紫色上衣將她的頸子襯得愈發白皙,配合深色牛仔愈發顯出她雙腿修長特點的玫瑰色高跟鞋此時在木地板上敲擊出一串急促而歡快的聲音。

“子墨,你找我?”劉曉萌略略打量,瞬間捕捉到子墨的身影。此時他正一個人皺著眉頭坐在角落,百無聊賴地不斷交叉著十指,一截白色衣袖探出西裝袖口約有一寸。子墨的著裝就和子墨的為人一樣,中規中矩卻風度翩翩!劉曉萌的雙眼一陣迷離,急忙在子墨身邊坐下,“咱們認識有三個月了吧?這可是你第一次主動約我哦!”

認識有三個月了?是的!子墨抬眼望了望劉曉萌,右手打了個響指,兩杯果汁很快端了上來。

與劉曉萌相識有三個月了,那噩夢伴隨自己也有三個月了。子墨微微眯了眯眼睛,心中一陣翻騰……

“子墨,你有心事?”劉曉萌小心翼翼地看著子墨,優雅的笑容掩飾不住他眼中的猶疑,與猶疑中溢出的絲絲冷漠。

“沒有,隻是最近有點累。”子墨輕輕搖了搖頭,看著劉曉萌一臉的關切,心中不由得一陣柔軟,“對了,曉萌,我要出差半個月,可是家裏又確實離不開人照顧,想來想去,就隻有你能幫我了。”說著,將一串鑰匙遞到劉曉萌麵前。

“這——”劉曉萌有些猶豫,但也僅僅是猶豫了幾秒鍾,然後接過子墨的鑰匙,“你什麼時候走?”

“今晚的飛機。”

“那你趕緊回去準備下吧,時間挺緊的呢。”劉曉萌輕輕晃了晃手中的鑰匙,“這些天我住你那兒,家裏你就不用擔心。”

蓬萊居,醉月軒。

子墨將風衣隨手掛在椅子背上。月牙兒型的燈光投射到桌麵的玻璃上,一圈圈蕩漾開去,照得房間雪白。子墨對麵的女人,也是一臉雪白,冰霜一樣的皮膚襯托著她紅豔的雙唇與漆黑的睫毛,顯出一絲病態的美來,雖然她的表情比真正的冰雪還要冷,但給人的感覺更多卻是楚楚動人。

“影兒,你瘦了!”子墨的眼神一陣閃爍,然後是一聲歎息。

“多謝你還記得我。”影兒的嘴角勾起,露出一絲不屑,帶著幾分自嘲,“說吧,想要什麼貨?珍品贗品?朝代、數量、價位。我幫你留意。”

“影兒,別這樣,我這次主要是來看看你的。”子墨感到有些不自在,“你不是說過,即使分手,我們還可以做朋友的麼?”

“哦?那你這次是專程來看我的?”影兒狐疑地看了看子墨,“要是如此,咱們誰都不許談生意上的事情!”

“別!”子墨再次歎息,“其實,我確實是有件事兒需要你幫忙。但,影兒,那些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你現在很好,這就夠了。”

“哈哈——”影兒大笑,“子墨,別再兜圈子了,從咱們分手那一刻我就已經明白,沒有事情你是絕對不會聯係我的!從半年前我出了車禍你也不聞不問我就知道!所以,把你那虛情假意丟到垃圾桶去吧!”看到子墨一臉尷尬,影兒突然頓住了笑,“既然不是找我敘舊的,那就明天來我的店裏談吧,上午九點我有時間。現在,我隻想一個人用餐,若是你也餓了,可以去隔壁包廂。”

“明天上午九點,好!”子墨舒了口氣,拿起風衣披上,“那就不多打擾了,隻是,影兒,你也要注意身體呢!好,明天見!”

“子墨!”看著子墨遠去的背影,影兒緊緊咬著下唇,一絲紅色的液體順著嘴角滴落,而兩道鹹澀的液體卻順著臉頰流進嘴裏……

七寶齋是一間不起眼的小門麵。

子墨緩緩將屋子打量了一遍,這才將目光定在影兒身上,“這裏該裝修下了。”

“沒錢!”影兒冷冷回了一句,“我的病你又不是不知道,很燒錢。最近生意又不好做,我們可比不得你的大公司。”

“影兒!”子墨有些不快,“你也應該知道,我是打工的,那公司又不是我的!”

“有區別麼?以欣紫和你的關係,那公司遲早不都是你的?她老爸可就那麼一個女兒!”

是的,欣紫的父親欣長遠曾經說過,隻要自己好好對待欣紫,他的公司將來就是自己的。瞥了眼影兒,子墨強自笑笑,“好了,不說這些了。我讓你查的事兒查的怎麼樣了?”

“近幾年出土的匕首不下一百,但這個樣子的隻有一柄,所以我絕對不會認錯。”影兒指了指電腦,然後將一張紙遞給子墨,“三月前出土,價值十五萬,現任主人林依可,歸國華僑,職業不詳。”

“林依可?”子墨緊鎖眉頭,“不管是誰,那匕首我要定了。”低頭看了看影兒蒼白的臉,子墨將一隻信封遞了過去,“這些錢夠你用一陣子了,好好養病,身體要緊。”

影兒接過信封掂了掂,隨手丟在桌子上,“看在你付賬爽快的份上,我免費送你一個消息:要想得到那匕首,風雪閣或許是最好的選擇。”

乘風追月攬花香,踏雪摘星笑夢涼,世事無常。

子墨眯起眼睛仔細打量著門口這幅楹聯,皺眉許久,終於還是推門而入。

接待子墨的是一女子,身材窈窕,臉上蒙著絲巾,冷冰冰的眼神中看不出情感波動。

這房子隻有一間,除了正對門口放著一張床,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之外,再無他物。雖然影兒給的地址指明就是這裏,雖然影兒辦事從未出過差錯,但子墨依舊懷疑自己是否走錯了地方。

“這裏就是風雪閣?”子墨終於還是忍不住心中的疑問。

“這裏沒有風雪閣,隻有我,葛風雪。”女子的話就像她的眼神一樣冰冷,冰冷中帶著一絲固執的高傲,“找我什麼事兒?”

子墨再次打量了女子兩眼,這才從懷裏摸出一張紙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