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蘊從小謝身上摸出手機,然後將人敲暈了扔進小隔間關起來。他嚐試著給周亭打電話,打了兩次都無法接通。
這時候,加油站裏又開進來一輛大巴,似乎是個旅行團,大巴上麵老老少少一下子湧下來不少人。而大巴車停的位置剛好擋住了陳路從車上望向衛生間的視線。
龍蘊確認小謝所在的廁所隔間門關好了,藏好了槍,逆著人群往外走去。
站在大巴的後麵能從後車窗看到陳路和許承涵。陳路之前還一直安靜坐著等龍蘊與小謝出來,慢慢開始坐不安穩了。挺直了背換個角度也看不到門口的動靜,龍蘊兩人遲遲沒有出來。
龍蘊看到陳路躬著身體站起來,直接從後排跨坐到了駕駛座。
龍蘊心裏一緊,抬手摸了摸胸口的槍,穩住步子從大巴車後麵走出去。
剛探出半個身體,兩輛黑色小汽車從加油站外麵開了進來。龍蘊吃了一驚,動作停頓一下。而同時,陳路居然不管不顧發動了汽車往外衝去。
龍蘊驚惶之間拖著傷腿跑出去,大聲喊道:“攔住他!”
剛才他看得分明,陳路發動汽車的時候,許承涵居然動手去搶車鑰匙。幸好人來人往,陳路沒有開槍,隻是用力一拳把許承涵打得蜷起身體來。即使如此,龍蘊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陳路開著車狂奔而出,兩輛汽車其中一輛立馬跟了上去,另一輛停在龍蘊身邊,周亭打開車門:“上來。”
龍蘊鑽進車裏,司機立刻也追了出去。
周亭問龍蘊道:“沒事吧?”
龍蘊沒有心思回答,雙眼直直看向前方的車尾,一隻手捏住椅背,指節都泛白了。
陳路不要命的開車狂奔,後麵兩輛車一前一後緊緊綴著,一分也沒有放鬆。
離加油站遠了,路上車輛逐漸稀少。
這時候周亭手機響了,他接起來默默聽了,然後對著電話那邊的人道:“不要開槍。”
龍蘊轉頭看著他,有些激動道:“一定不能開槍。”
電話那邊的聲音被放大,龍蘊聽到前麵那車的人說:“現在逼得陳路這麼緊,難保他不會殺了人一拍兩散,要動手就要快,拖得越久情況越難控製。”
龍蘊道:“我說不可以!”
周亭沉默一下,對著電話那邊道:“再等等,看好了時機再說。”
再往前走就是一個出口了,陳路突然打方向盤往出口的地方駛去。彎道無可避免要減速,跟著陳路後麵的車突然開槍了。
子彈打爆了車子一側的後輪胎,汽車一下不受控製,往圍欄衝去。誰也沒想到,陳路這時候不踩刹車反而是用力轟了油門。汽車一下子撞翻了圍欄,沿著公路邊的斜坡翻倒滑行出去好些距離。
後麵兩輛汽車追過來停在路邊,龍蘊打開車門就要往前麵衝。
陳路的車翻轉了一百八十度,車頂著地躺在地上。車子裏麵很安靜,陳路和許承涵都沒發出聲音來。
站在前麵的人擋住龍蘊,對周亭道:“車子漏油了,現在過去太危險。”
龍蘊聞言推開那人,更是不管不顧就要上前去。
周亭連忙道:“攔住他。”
兩個人拉住龍蘊的手臂不讓他過去,龍蘊用力掙紮,怒道:“都給我滾開!”
那兩個人不肯放手,另外過去了兩個人走到車邊查看。
周亭見龍蘊掙紮得厲害,急道:“抓住他,要是出什麼意外,你們去給龍哥交代!”
於是又上來兩個人幫忙按住龍蘊。
四個人按著他的手臂和肩膀,龍蘊還想掙紮,半跪在地上一邊膝蓋磨出了血來。
周亭見他不要命的掙紮,受傷的腿已經快血肉模糊,幹脆一把敲在他後頸上。
龍蘊暈過去之前,恍惚聽到一聲巨響,龍蘊心裏一片冰涼,接下來便陷入了黑暗當中。
龍蘊再醒來時已經被送回了龍棋身邊。
他恍惚覺得自己不應該昏迷那麼久,現在醒來卻隻覺得腿痛得厲害,抬頭去看已經重新上了夾板。
這不是醫院的病房,而是他自己住過的房間。房間裏很安靜,沒有別的人。
龍蘊撐著床邊要坐起來的時候,龍棋推門進來了,身後跟著皮海顏和周亭。
龍蘊沒有說話,隻睜大了眼睛看向龍棋。
龍棋皺著眉頭,想了想還是沒說話,目光看向旁邊的周亭。
周亭神色憔悴,滿眼都是疲倦,過了一會兒沉聲道:“許承涵他——出事了。”
“出事了?”龍蘊小聲重複這三個字,然後抬高了頭用有些沙啞的聲音問道:“什麼叫出事了?”
周亭看了一眼龍棋,然後對龍蘊說道:“汽車爆炸了,我們的人沒能及時把他救出來。現在就連屍體都……”周亭沒有繼續說下去。
龍蘊低著頭沒有回應,臉上看不出表情來。
龍棋微不可聞的輕歎一聲,道:“讓他自己待一會兒吧。”
龍蘊不信,可是那種疼痛還是從心髒向著四肢百骸蔓延,那是一種近乎絕望的痛楚,就連呼吸都麻痹了一般。龍蘊根本不敢想象,如果周亭說的話是真的自己會怎麼樣,他隻能不斷告訴自己:那些人在騙自己,所以他們語焉不詳,所以他們說屍體也沒有了。
龍蘊知道自己愛許承涵,但是他自己都不知道愛到了什麼程度。也許從小時候,許承涵背著自己沿著河堤慢慢散步的時候,自己就貪戀著那個並不寬厚卻結實有力的肩膀。
龍蘊並不知道對許承涵而言,自己作為龍棋的兒子,或者是他養大的孩子,還是一個真正的戀人,到底哪一個的存在多一點。可是無論作為什麼存在,許承涵都會默默在他們的家裏等著他回來,就連一句責怪的話都從來沒有說過。就是這樣,他才敢肆無忌憚的揮霍他們之間的感情,以為不會有枯竭的一天。
走了又怎麼樣?隻要他肯回頭,許承涵還不是站在原地等著他回來?龍蘊忍不住自嘲的笑出聲來,原來有時候,失去了就是真的失去了。
龍蘊突然想起中學那時候,許承涵倒在血泊裏幾乎沒命了那一次,那時候的恐懼又一次爬上了心頭,
而且他已經不再是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子了,他懂得了有些東西失去了就真的回不來了。
龍棋坐在車裏抽煙,沉默的等著周亭從醫院出來。
直等到周亭上了車,龍棋把煙掐滅,問道:“他怎麼樣?”
周亭道:“沒什麼。手臂有些燒傷,人還是挺精神的。”
龍棋問道:“我叫你跟他說的事說了嗎?”
周亭沉默了一下,道:“他說什麼都可以,隻要是你要求的。”
龍棋愣了一下,掐熄的煙頭又放到唇邊才猛然反應過來,說道:“以後的生活好好給他安排,我……”
周亭似乎有些走神,龍棋話沒說完,兩個人都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周亭道:“他不要錢,他隻是說希望不要有人再去打擾他。他保證會離開龍蘊遠遠的,永遠不會再被他找到。還有一句話……”
龍棋抬頭看著他。
周亭微微眯了一下眼睛,說道:“不是他說的,我隻是想幫他說,他死心塌地跟了你那麼多年,又為了你養了你兒子那麼多年,到如今這個結果,想來有些寒心。”
說到這裏,周亭擺擺手,示意司機開車。
龍棋沒有為周亭的話生氣,隻轉頭看向車窗外醫院的方向,微不可聞歎口氣,“就隻是寒心麼?他還是一輩子心軟啊!”
龍棋金盆洗手再不去沾染那些不幹不淨的黑道生意,除了名下幾個娛樂場所,其他的資金都交給龍蘊去做他自己的生意。自己每日裏沒事在家裏養花逗狗,真正的修身養性,連女人也很少碰了。
不過短短兩三年,眼看著龍蘊生意越做越大,而且都是些正經生意,龍棋很是滿意。唯一的希望就是能看著龍蘊結婚生子。
龍蘊與林莎莎一直有來往,卻始終沒有談婚論嫁。
龍棋不願絮絮叨叨惹龍蘊不高興,就一直安靜等著,等龍蘊和林莎莎決定結婚的那一天。
結果最後等到林莎莎結婚的消息時,龍棋才知道新郎並不是龍蘊。
那天晚上,龍棋一個人坐在客廳等龍蘊回來,直等到晚上12點。
龍蘊回來時看到客廳燈火通明,龍棋坐在沙發上沉著一張臉,微微一怔,說了句:“爸,怎麼還沒休息?”就一邊解領帶一邊想要上樓。
“站住,”龍棋道,“過來坐,我有話問你。”
龍蘊把領帶鬆了鬆,解了襯衣第一顆扣子,沉默著走到沙發旁邊坐下。
龍棋道:“聽說莎莎下個月結婚了?你怎麼回事?”
龍蘊手肘支在膝蓋上,平淡應道:“賀禮我叫助理幫我打點了,你不用為這個操心。”
龍棋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知道我在說什麼的!”
龍蘊沒有與龍棋對視,而是一瞬間有些走神一般,輕聲說道:“我知道。我以為你也知道我在想什麼。”
龍棋眉頭一皺,說道:“他已經死了。”話說完,卻也覺得自己這謊話有些可笑,無奈的搖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