璿真看著大哥親手做的桌椅,不禁想要做這麼些東西,所花費的時間一定不少。而且大哥要是老躲起來做木工活,不僅下人會知道,大嫂恐怕也知道……當璿真悄悄問大哥會不會因為幫她們準備禮物而惹來麻煩時,明白妹妹意思的朱祐榕笑了一笑,說:
“你要是說你們大嫂,她早知道哩!隻是也不曾說什麼,倒說我‘既要做、便要弄得好些,好讓妹妹們日後帶著這份嫁妝,到了夫家也不曾失禮於人’。”
看來大嫂不僅沒有反對,還挺支持大哥的。璿真放下心,同時為大哥大嫂之間這份得來不易的和諧感而心中欣慰。
而在二哥那兒,璿真自然也得到不少禮物和祝福——相比起禮物,她當然更在意後者了。看到現在的二哥身體越來越好,而且舉手投足間還頗有一家之主的風範,璿真腦海中不禁冒出了父親的身影。看來二哥和父親還真是像!可能是領會到璿真笑容中的意味,一旁的郡王妃洪楚月也忍不住抿嘴一笑,低聲對自己的小姑子說:
“你二哥休說是那模樣德行,有時說起話來訓人,也總學著父親他老人家哩!”
“這便是心有靈犀了。”
雖然在這份美滿當中,也仍然還有不美滿之處。三夫人何氏,直到如今,都不肯開口跟人說話。而且不管誰去探望她,她也照舊毫不理會。不過這並沒有讓朱祐樬和洪氏的信心有所減弱,他們仍然希望、母親可以終有一天打開心扉、重新接納他們。即使為了這一天的到來,他們一家還得等上一段漫長的歲月,他們也願意等待。
時間過得很快,在約定的日子來到前一天,璿真來到正禮殿上,拜見父親。當她來到殿上時,發現不僅父親在上首坐著,母親也坐在一旁。兩人不約而同地注視著女兒,帶著難以察覺的欣慰打量著正在向他們行禮的女兒。
“坐吧。”
得到父親的吩咐後,璿真這才緩緩坐到下首位。她心裏明白,父母在自己臨行的前一天將自己叫來,肯定有很多很多話要吩咐、要囑托。其實,她心裏何嚐沒有話要跟父母說?隻是不知怎麼的,那些話還沒到嘴邊,就被心裏的激動和哽咽給堵住了。
德王朱見潾看著愛女,心裏也是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說起。女兒出嫁之後,雖說不是沒有見麵的日子,不過肯定不會像現在這樣每日都能見麵。現在的他,隻想好好看看女兒,好讓就算自己日後想起女兒時、也能夠在心中清晰地描繪著女兒的模樣。
過了半晌,德王才緩緩開口說道:
“明日,牟斌便是前來府中迎親。你出得家門,便是牟家人了。日後可要好生過日子。”
“是,爹吩咐,女兒都記下了。”
“好丫頭,在家裏,你便是姑娘家,人人看顧你、圍著你轉;到了夫家,不僅要侍候丈夫,還要管好家裏大小事情。那些事兒雖瑣碎,卻也不易,你往後在那家裏,可要跟丈夫有商有量,不可自己任意胡來。凡事要多想多聽多看,不可讓人笑話了去。這當主家婆的,可不是件容易的活計,更何況你是王爺之後,若是有半點差錯,外頭的人便自然要笑話你的。”
跟丈夫的悶悶不語相比起來,於氏的話要多許多。她每想到什麼、就會連忙吩咐女兒一遍,唯恐自己忘記了而沒有告訴女兒、會讓女兒吃虧似的。這些話,在這個年代裏,就跟普通白衣百姓人家的父母叮囑出閣的閨女沒什麼區別;因為在兒女麵前,即使是德王與德王妃,也不過是一對普通卻又同樣疼愛孩子的父母罷了。
“……王爺都派人打聽過了,牟斌家中父母不在京城,他那兒自個兒便是一家之主,你到了那裏,雖說不用侍候公婆,往常四時八節時候,也不可少了禮數,更要常常派家下人往淮陰牟家故裏請安問候才是。我的兒,可休要忘了,你既要管好那京中牟家,也是人家兒媳婦,侍候公婆長輩,是天經地義,切不可自恃是皇室宗親、便能不顧那些禮法體統。”
這些話,可能在別人聽來並不覺得有什麼特別的含義,可是在璿真聽來,卻不禁令她眼睛發澀。她明白,這與其說是父母的嘮叨,倒不如說這是父母對自己的愛。正因為深愛著女兒、唯恐她會在日後的人生路上走得不順,所以現在王爺與王妃,才會如此瑣碎又不怕耐煩地一遍又一遍告訴女兒這些道理。而作為女兒的她,對這份深厚的愛恐怕這輩子都無法報答,所以她所能做的,就是努力將父母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都銘記在心裏,放入她與父母共有的美好回憶裏。
“……你可要知道,日後你出了這門,便是牟家人。往後許多事情,都要靠你們自個兒辦。嫁了人,便是大人了,要好生記著,知道不?”
“……是,爹。”
璿真努力壓製下眼中的淚意,站了起來,向麵前的父母再次下跪,恭恭敬敬地磕了四個頭,然後才說道:
“爹、娘,女兒不孝,不能孝順兩老、承歡膝下。爹娘生我養我,女兒無以回報,唯有來生再報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