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清言這個名字,隻要不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中不聞世事的人想必都應該知道。大齊天佑年間誕下的第一皇子,在少年間便顯示出卓越的天賦,三歲學文習武,樣樣精通,七歲製蠱,曾將不治老翁返老還童,被譽為是“帶領大齊走向強盛的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在他十七歲來到趙國時,一切都在悄然改變,先是行為不端,惑亂趙皇,再者心生妒忌,蠱害皇後。誰也弄不明白,是什麼讓他劍走了偏鋒。趙皇沒有容忍他,兩年之後舉兵伐齊,齊國雖然號稱大齊,其實也不過是個邊陲小國,不到兩年,便敗滅在趙國手下,至此,齊國滅,齊人世代為奴。
而傅清言,因他弄瞎皇後眼睛,趙皇也自然而然地豐盛“招待”了他——傅清言性子高傲,皇上就貶他為青樓小倌,一生受盡萬人壓,狠狠踐踏著他的自尊。這一招名為蛇打七寸,夠狠,夠絕。這也便是清言寧受侮辱也始終不願給皇後解藥來換取自由的原因,相比皆大歡喜他更信奉同歸於盡。拂塵忽然想起初見時那雙空洞的眼睛,毫無生機,不自覺的歎了口氣。若是這麼下去可能皇後真的會被他害死,好在關鍵時刻被說通了,願意結束這段孽緣。
拂塵手裏握著錦盒,靜靜等待傳召。這錦盒內裝的便是“殞”——唯一能解皇後蠱毒的蠱蟲。不多時,屋內尖銳的聲音響起,拂塵肅容,不慌不忙地走進去。
紗帳下伸出半截手臂,幹瘦白灰,皮包骨頭,被一側的男子緊緊握住。手的主人自然是皇後,敢明目張膽緊握皇後玉手的人這深宮裏恐怕也找不出第二個——他是皇帝。
拂塵低低行禮,以不鹹不淡的口氣。那皇帝倒對他很尊敬,其實他對每一個來救的人都很尊敬,隻是在他們救不活人的情況下他會用另一種方式表達這份“尊敬”而已,所以,他沒生氣,隻是溫和問道:“聽說你有辦法救皇後?”
拂塵默默點頭。
“還聽說你提了個條件,若治好了皇後便要朕放了傅清言,可是?”
拂塵標準佛禮,拜了拜:“還請陛下允諾。”
皇帝微微凝眉,瞬間便有了不怒自威的氣勢:“你和他有什麼淵源,要極力救他?還是……”半眯眼,“……你是齊國人?”
拂塵搖搖頭,不置可否:“佛曰:‘眾生平等’,齊人趙人其實並沒有什麼差別。陛下胸懷天下,齊人趙人都是陛下臣民,拂塵是何地之人並不重要。至於拂塵與清言施主的淵源,隻不過是常聽師父談起,此前,有過一麵之緣而已。清言施主一時糊塗,故鑄成大錯,但其心未泯,又深有悔意,還請陛下寬恕。”
皇帝俯視那光潔的額頭,目光高深莫測,幽幽問道:“你師父是誰?”
“師父法名慧鏡。”
慧鏡大師身為佛門龍象,一生致力於普度眾生,卻也有一件悔事。四年前的齊趙之戰,身為佛門中人,本不應參合這些世俗事,但當他看見趙兵困於陣中,傷亡慘重時,竟生起了破陣之意,加之皇帝許諾破陣之後若敗齊,寬厚處理齊人,於是,想法自然而然的付諸成了行動。
火光照亮漆黑的夜,城內陰霾不散,破陣之後連續半月的猛攻,長木撐破了城牆,趙兵大吼著衝入城內。一時間,殺聲起,四周充斥著齊人的哭喊。
當時的慧鏡剛踏上小路,城破了,結果顯而易見,幾日來他已經看見太多的殺戮,現在隻想早點離開,至於皇帝的封賞,他從沒有想去要過。
身後傳來馬蹄聲,慧鏡揚起鞭子,馬立刻奔跑起來。天上星光璀璨,地上的路清晰可見,兩匹馬一前一後穿行在田野上,隻聽後麵的那個人大聲喊道:“慧鏡師父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