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第二日秦瓊寧到攬月樓的時候,一向像防瘟疫一般防著他爹爹忽然滿麵笑容的迎了他進來,還不待他問清楚便將他推進了一個雅致的房間,還特地囑咐了一句:“好好伺候。”
攬月樓的屋子當然是要分等次的,最頂級的,便是梅蘭竹菊四間雅室。那些光是有錢的,樓裏也不會讓他進雅間,隻有真正身份高貴的人,攬月樓才會將人迎進來。
而他剛剛看了一下,這間屋子,正是蘭苑。
搭在椅背上的手不由得握緊了一些,秦瓊寧知道有關自己的傳言,想著這人應該不會對自己做什麼。便靜靜地呆在門口,等著客人來臨。
當看到那熟悉的一抹青色時,他不想承認自己那顆原來懸在半空的心,慢慢放了下來。
“寧兒,怎麼才一日不見,你就對我如此冷淡?”這樣無賴的話語,除了蕭臨風,再無第二個人。
好像是習慣了秦瓊寧的沉默,蕭臨風絲毫不介意,坐到一旁的梨花木椅上,看著他問道:“身上的傷傷好了嗎?”
秦瓊寧抿唇沒有回答。他本就行動不便,平日總是坐著,腰背的負擔極大。昨日那一砸絕對不輕,他又沒有塗藥,生生疼了一個晚上,今早差點起不來身來。
隻是這種事又與他何幹呢?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而他,不過是這茫茫人海中最不起眼的那個而已,而且,早就不幹淨了。
“恩。”他聽到自己這般應道。
蕭臨風微微一笑,拿起桌上的紫砂壺倒了杯茶,向前一推:“剛沏好的雨前龍井,喝點暖暖身子。”
秦瓊寧頓了頓,還是搖了搖頭,道:“謝過王爺的好意,不知王爺喚瓊寧來是想聽哪一曲呢?”
當年攬月樓的樓主一力保下秦瓊寧,在這攬月樓內,便沒有秦瓊寧,而隻有瓊寧了。
蕭臨風順著他道:“我對這些也不太了解,寧兒你喜歡彈什麼便彈什麼吧…”
秦瓊寧點點頭,轉著輪椅到琴旁,焚香淨手,才把輪椅停在琴前,將無力的腿抬下腳踏,雙手撐著輪椅慢慢的跪坐下去。
蕭臨風開了口本想製止他,不知想到什麼,又閉上了嘴,隻是皺起的眉間沒有展開。
秦瓊寧彈得是一曲梅花弄。這本是笛曲,蕭臨風倒是第一次聽人用古琴彈奏出來。此時隻聽得琴聲婉轉如流水,扣人心弦,就連聽慣了宮廷樂師演奏的蕭臨風也得承認,秦瓊寧在琴藝方麵的確讓人流連忘返,難怪攬月樓主定要保下他了。
一曲罷,蕭臨風撫手鼓掌,讚道:“寧兒的琴聲果然令人聽而忘俗,有道是‘此曲隻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呐!”
秦瓊寧知道他的身份,當然聽過無數國手演奏,自是知道他是在恭維自己,隻低聲道:“王爺謬讚了。”
他本以為蕭臨風叫他過來怎麼也會讓他彈個幾曲,哪知兩曲剛過,蕭臨風便起身向這邊走來,柔聲道:“你身上有傷,還是起來吧。”
“你…”秦瓊寧倏地抬起頭看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昨天沒有抹藥嗎?”蕭臨風伸手按向他的背部,卻正好碰到他的傷處,秦瓊寧痛的悶哼一聲,身子頓時軟了下來向一旁倒去。
蕭臨風穩穩的扶住他,皺眉道:“怎麼這樣嚴重…”說罷便攬著秦瓊寧,一手從他膝彎穿過,輕柔地將他抱了起來。
秦瓊寧被嚇了一跳,驚道:“你…”話還沒說完,便感覺自己被那人小心的放到了床上。甚至還體貼的在他腰後墊了個軟墊,讓他能夠舒服一些。
秦瓊寧就是再遲鈍也知道蕭臨風是什麼意思了,斷然出聲道:“王爺——”
“噓…”蕭臨風伸出手指點在他唇邊,止住了他接下來的話。他當然知道他想說什麼,這個問題也遲早會解決,但絕不是現在,於是溫聲道:“你臉色不好,休息一會吧。”
秦瓊寧還欲再說,隻是蕭臨風不想再提,他便沒有機會能夠說出來,迷迷糊糊竟真的睡了過去。
蕭臨風看著這人沉睡的眉眼,心裏一陣滿足,不由得想到:自己這次恐怕是真的栽進去了。
想到這人的性格,蕭臨風一陣頭疼,為什麼皇兄娶得皇夫不但天姿國色,而且千依百順溫柔體貼的,到了他這邊,美是美,就是跟冰塊一樣,又冷又硬的。
不過,這樣才有挑戰,不是嗎?
等到秦瓊寧醒過來的時候,屋內還掌著盈盈的燭光,厚厚的織錦簾幕垂在床前,讓人分不清現實與夢境。